電腦被合上，陸懷之干脆把筆記本放到茶幾上，用目光示意她坐到身邊:“好，談談。”
紀宛然在沙發一側坐下，擰眉盯著他看。陸懷之面無表情，任她打量。
沉默，詭異的沉默。
“你想談什么？”再這么耗下去也是浪費時間，陸懷之揉了揉眉心，無奈道，“不用這么盯著我，我沒有中邪。”
這家伙還在記恨她剛才說的話。不知為何，看他神色郁郁又略顯無奈，紀宛然掩嘴笑了聲，幽幽道:“陸懷之，你是不是突然良心發現，意識到自己以前有多眼瞎了？”
她措辭直白，陸懷之也沒生氣，煞有介事地點頭承認:“對啊，我以前太眼瞎。”
陸懷之為人謹慎，不會做任何無意義的事。他現在做出的這些改變，肯定不會毫無緣由……紀宛然托著下巴，桃花眼里有星河萬千:“所以呢，你現在這是在補償我？”
“不是。”陸懷之同樣側身看她，嘴角也有笑意，“我只是突然迷途知返，想要棄暗投明，還望夫人大人大量，不計前嫌，原諒我以前的眼瞎心盲。”
他說得一本正經，和他四目相對的紀宛然心頭一跳，倏然坐直身子，強忍著升溫的臉頰，隱有怒意。
“陸懷之，你在耍我嗎？”
她臉頰微紅，不知是氣的還是羞的。
陸懷之神色悠然，只是眼里隱著一抹緊張:“宛宛。”他語氣認真，“我沒有和你開玩笑，也沒有耍你。”
“那你……”那你在試探什么？又想從我這里得到什么？
“我是真的……”頓了頓，似乎不擅長說情話，他耳尖泛紅，啞聲道，“想和你好好走完這一生。”
紀宛然怔怔看著他，一時間不知道擺出什么表情。
她嫁進陸家，他對她雖疏離，也沒做過什么過分的事，只不過，正是因為那種疏離，讓她覺得她這一生都不可能走近他的身邊……
當他忽然對她說出余生的承諾，她竟生出一種恍若夢中的不真實感。
“宛宛……”他舔了舔嘴唇，緊張兮兮。
紀宛然回過神，腦子還沒轉過來，嘴巴已經先一步開口:“你以后要是再和你的小青梅……”
“宛宛。”男人哭笑不得，“秋水不是我的青梅。”他簡單地解釋，“她是爺爺故人的孫女，你嫁進陸家前，我和她說過的話加起來沒超過十句，更別說發展別的什么關系。”
她嫁進來后，他和秋水唯一的一次交流還是因為那次游泳池事件……當然，今天這種打臉的情況可以不算。
紀宛然:“……”有種自己被耍了的感覺。“可是……”不只陸淼淼和陸安安，所有人都覺得秋水和陸懷之關系匪淺。
然而……以陸懷之的性格，完全沒有必要為這種事說謊。
一向果決的女生第一次體會到什么是糾結。
遲疑許久，紀宛然決定暫時放過這個問題:“我接受你的解釋。”她想了想，補充道，“不過你說的那些話，我覺得有待考察。”
什么迷途知返，什么棄暗投明……驕傲如他，突然放下身段，肯定有什么其它不為人知的目的。
不過，紀宛然苦澀地笑了笑，就算他真的有什么目的，她也是完全不會防備的。
聽她說要考察，他不動聲色地放松了緊繃的身體。
至少，第一步成功了。
在最初的設想里，他會被她直接扔出房間。
“還要搬出去嗎？”生怕她反悔，陸懷之換了個話題。
紀宛然點頭:“當然要。”視線轉了一圈，強調道，“搬出去以后，你要是再敢在房間里裝攝像頭……”
“我騙他們的。”陸懷之重新打開電腦處理文件，漫不經心地回道，“本來只是抱著嚇唬一下的想法，誰知陸淼淼不經嚇，直接把秋水賣了。”
紀宛然:“……你詐她們？”
“兵不厭詐。”陸懷之笑，“再說，誰會在自己臥室裝攝像頭，你不覺得這個癖好很奇怪嗎？”
“……”對啊，誰會在臥室裝攝像頭。可是為什么大家都沒有懷疑他說的話？
“你這家伙……”這家伙平日里過于驕傲自持，說謊？陸懷之像是會說謊的人嗎？像是會為了這種女人間的爭斗說謊的人嗎？不像……在她心里，他根本不屑于做這種事，所以她也信了他的話。
紀宛然又盯著陸懷之看了一會兒，認真道:“我現在對你的人品保持懷疑，你說過的那些話的確很需要考證。”
陸懷之:“……”這算不算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
所有人離開后，房間再次恢復了冷清。秋水抱著雙膝蜷坐在床上，臉上淚痕未干，時不時抽泣一聲。
扔在桌子上的手機忽然震動起來。
看了眼來電顯示，秋水表情幾經變化，慢慢抬手擦掉臉上的眼淚，陰沉著臉接起電話。
“你好。”
“任務完成得怎么樣了？”電話那頭，低沉的聲音似有怒意，“過去這么久，你還沒有取得陸懷之的信任？”
“抱歉。”
“你真是讓我失望啊，蘇菲婭，你離開的時候對我許下那么堅定的承諾，可是六年過去，你依然沒有如你所言的那樣，取得任何成績。”那人沉沉嘆了一口氣，“或許，我不該對你抱有這么大的期待。”
“不！”秋水全身一顫，顫聲解釋，“我很快就能成功了，請您再給我一次機會。”
“很快？”那頭語氣不耐，“是多久？”
“……”
“蘇菲婭，你不能總是用這種愚蠢的借口拖延時間，如果你不能給我一個具體的答案，那我只能告訴陸家人，你這個故人之女，是個冒牌貨……”
“不要！”急聲打斷那人的話，女孩眼里有困獸的瘋狂，一字一句道，“三個月。”
“哦？”
“三個月，我會讓你看到我的價值。”手指緊緊攪著被子，秋水咬牙道，“我只需要三個月。”
“三個月嗎？”那人咯咯笑了，“好，再給你三個月……蘇菲婭，這次，可別再讓我失望了。”
電話掛斷的時候，她背后的衣服已經被冷汗濕透。秋水用力握著手機，指尖微微泛白。
三個月……不能繼續讓感情影響判斷了，她必須在三個月之內，完成自己的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