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空氣是干冷的，室內比外面還要清冷幾分。

　　即使是在擁擠的人群里，周宵還是感覺到大量冷空氣從四面八方鉆進她的衣服里。

　　“幾點了？再不出來我走了。”她不耐煩的盯著車站東廣場的大屏幕，上面放映著各列火車時間表。

　　“姐，要不你先走著，我在這等著就成了。”旁邊和周宵一起來接人的文旭看看手機，連忙說道。

　　“我問你幾點了。”

　　“五點五點，應該快了，姐。”

　　周宵嗯了一聲，這時候從出口涌出來了一波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看的人頭疼。

　　“李子清說這人什么樣了嗎？穿的什么衣服。”周宵瞇著眼看半天，才想起來自己壓根不知道這轉學生什么樣。

　　“李老師好像說挺高的，白凈凈的，戴個眼鏡吧。”

　　“你找吧，我看的眼睛疼。”

　　周宵捏了捏鼻梁，兜里的手機突然嗡嗡地響了起來。

　　你們是不是還在車站呢，我忘了和這孩子說你們去接他了！他從西廣場出去了。我讓他在西廣場出口那邊等著你了。

　　周宵看完短信，嘆了口氣。然后沖前面還在找人的文旭喊，“文旭，走了。”

　　走出車站，她才感覺到胸口沒那么悶了，時不時的小冷風吹的她還有些舒心。

　　“姐，要我說，李老師完全沒必要讓你跑這一趟，那轉學生好歹是個男的，有啥不放心的啊，就算人生地不熟，那自己找找不就成了。”

　　“行了，快走吧。我晚上還有事呢。”

　　聽她這么說，文旭趕緊跟上，沒再說話。

　　東廣場到西廣場從車站里就可以穿過，但周宵嫌里面悶得慌，就選擇從外面的橋上過去。橋上車比人多，大都是出租車，因為橋上人車混雜，也總出交通事故，

　　周宵走的很快，不想在這橋上多停留一秒。

　　文旭走在她前面突然停住，向不遠處望了望，“姐，過不去了！前面又出事了，都圍起來了，警車上來，咱們就過不去了。”

　　怕什么來什么。周宵只覺得一股火從腳底往上竄。

　　“走，回去。”

　　“啊？回去？不管他了？”

　　“不管了。”

　　周宵說罷就往回走了，沒幾秒就聽見了警車救護車上來的聲音，她伸手揉揉太陽穴，走的飛快。

　　回學校只會被李子清不停地念叨，周宵打發走文旭，自己打了個車回家。快到小區的時候，她拿出手機撥了個號，電話響了半天才有人接起。

　　“要回來了？”電話那邊亂糟糟的，一個女聲傳來，心不在焉的語氣。

　　“我餓了，給我熱袋牛奶。”

　　“好嘞，李呈聽見沒，你姐要喝牛奶，就在冰箱，，，，”

　　周宵迅速的掛了電話，看了眼窗外，“師傅就在這停吧。”

　　那司機啊了一聲，然后笑著回頭看她“不進去啊，我還想著進這別墅區看看有錢人待的地方呢。”

　　有錢個錘子。周宵給了錢快速的下了車，用力一甩關上了車門。

　　嘶-真冷啊，一出了車一陣冷氣鉆進衣領。冬天才剛剛開始，小區里的人越來越少，平時這個點愛遛狗的大爺們也沒出來。

　　周宵緊了緊衣服，朝著小區里面走。走到最后一個路口時，迎面一個男生低著頭步伐急匆匆的向這邊走來。男生并沒有發現這邊還有個人，只是低著頭快走，周宵在他經過自己時，一把抓住了他胳膊。男生嚇了一跳，快速的抬起頭，看見他后，一雙霧蒙蒙眼睛用力的眨了眨，慢吞吞的說道“姐，你回來了。”男生穿著個黑色毛呢大衣，也沒系扣子，臉頰耳朵被風吹的通紅。

　　周宵伸手給他系好衣服，“干什么去？”

　　“漫漫姐說你要喝牛奶，冰箱沒有了，我去買。”

　　“不喝了，回去吧。”

　　李呈是李子清的弟弟，而李子清就是今天拜托她去車站接人的班主任。李呈這孩子既聽話又聰明，就是一放假就被沈漫叫到她這來，時不時的被使喚一下子。至于沈漫，估計現在正和她的麻友們搓麻將呢。走到門口，就聽見沈漫大笑的聲音，李呈在玄關處換鞋，周宵徑直走進了客廳。寬敞的客廳里除了明亮的落地窗和窗簾，只有一張麻將桌，桌旁圍了四個女的，每個人嘴里叼著煙，烏煙瘴氣的，周宵走過去的時候感覺像吸了霾。

　　“宵宵回來了，我讓李呈給你買牛奶去了。”

　　沈漫說著話，眼睛卻一點沒離開麻將桌。烏黑的長頭發垂在她的黑色水貂絨大衣上，還沾著煙灰。嘴上鮮紅的口紅蹭的嘴邊到處都是，簡直恐怖。其余三個人不知道是沈漫從哪招呼來的，看見周宵后禮貌的點了點頭后，就繼續抓她們的麻將了。

　　“給你半個小時，我吃點東西，然后一起去醫院。”

　　“知道了知道了。”

　　沈漫吸了口煙，眼睛動也沒動。周宵從廚房冰箱里找出兩個果子面包，一個扔給了李呈，一個撕開包裝邊上樓邊吃。

　　臥室的窗戶開著，一進門就能看到白色的窗紗被吹的晃晃蕩蕩，像被吹起來的裙擺。透過窗紗，能看到對面人家二層臥室的窗戶也開著，綠色的爬山虎從那窗邊一直延伸到一樓落地窗的位置。

　　果子面包也不知道在冰箱放幾天了，嚼的人牙疼。她隨手把面包扔在窗戶上，自己撲到了床上，打開微信界面，李子清的對話框顯示了十幾條消息。

　　宵宵！你去哪了！

　　我聯系不上他了，你去西站沒？我就讓你幫我接個人，你都不愿意！

　　還有幾條，她實在懶得看，看了看時間就關了手機。趴了好一會，周宵才爬起來，脫掉身上的薄外套從衣柜里拿出一件和沈漫一樣的黑色水貂絨大衣套在身上。

　　下了樓，麻將桌邊只剩下沈漫坐著抽煙，低著頭玩手機，頭發離煙頭就兩三厘米，隨時都能燒著的樣子。

　　聽見聲音，沈漫抬起頭，剛剛臉上的慘樣已經沒有了，口紅都擦掉了。

　　“呦，今天哪股風把這衣服吹到了你身上?”

　　“沒得穿了”

　　“我再給你買衣服我都不信沈。”

　　周宵在客廳掃了一眼，“李呈呢？”

　　“我讓他回家了，不然李子清下班后發現她可愛的弟弟跟我在一塊又得打電話轟炸你。”沈漫掐了煙，起身拍拍衣服。“走吧。”

　　從家里到市醫院至少一個小時左右時間，她倆一出門正好趕上了公交，就坐公交了，兩個人在最后一排，沈漫先是玩了會手機，沒一會就睡著了，頭靠在周宵肩膀上，一個中年男人上車后坐在了她們前面，打開了車窗，瞬間一股冷風瑟瑟的就吹了進來，沈漫立刻縮了縮脖子，在周宵肩上蹭了蹭。周宵一手扶著沈漫，一手伸過去關了窗戶。

　　中年人見后，回頭瞥了她一眼，又打開了窗戶。

　　周宵不動聲色的又關上。那中年人見狀又抬起手拉開了窗，剛拉開一點的時候，忽然一陣疾風從他耳邊劃過，緊接著就聽見一聲嚎叫。

　　“啊啊啊，我的手！！”

　　中年人的手硬生生的被玻璃擠著，似乎都能看到手指漸漸發白又發紅。一只纖細修長的手按在玻璃上，玻璃還在一點點合上。

　　沈漫被這嚎叫聲嚇得一機靈，趕緊直起了身子。周宵見她醒來，收回了手。

　　“煩死了，你他媽瞎叫喚什么？”沈漫盯著中年人的后腦袋勺，緩緩說道。

　　“操！敢夾老子的手！”中年人站起身來惡狠狠地看著她倆，突然一陣急剎車，男人直直地往后摔了過去。

　　車上算上司機總共就五個人，所以這摔倒在地的聲音格外清晰，司機罵罵咧咧的看了眼后面，“干什么呢不抓好！再摔著可別賴在車上不下去！”

　　“市醫院到了，下車下車。”中年人費勁的爬起來，還想跟她們沒完沒了，司機又吼了兩聲，他才沒好氣的趕緊下了車，見中年人下了車，司機揚起聲音說道，“女孩子在外面說話啥的都注意點，不然被打兩下都沒地哭去。”

　　周宵說了聲謝謝，和沈漫也下了車。晚上市醫院的人相對少了一些，不過急診門口依然堵著不少人，周宵隨意瞥了一眼，目光頓住，急診門口有一個穿了一身西裝的女人，扎著丸子頭，她轉過身露出一張娃娃臉。

　　“你先上去吧，我一會去找你。”

　　“哦。”沈漫也看了一眼急診的位置，然后就進醫院了。

　　周宵向急診走去。

　　娃娃臉一臉焦急的到處看著，看到周宵時，愣了一下，然后用力揮了揮手，“宵宵！”

　　“你在這干什么呢？”周宵走到她面前，問她。娃娃臉愁眉苦臉的看著周宵，“還不是你，讓你接個人你還半路走了，轉學生在火車站前面的橋上被車撞了，這孩子給我發短信說在市醫院呢，我估計在急診吧，怎么也沒看見他，給他打電話也不接…”

　　“李子清，這人到底什么來頭，怎么讓你這么上心。”

　　“我都跟你說過了，我媽朋友家的孩子，既然托付給我了，我就得負責。”

　　“你對誰都挺負責的。”周宵瞥了她一眼，一個班主任長得跟個高中生一樣，膽子小不經嚇，還總說大話。

　　“我就當你夸我了，你怎么自己來醫院了。”

　　“沈漫先上去了。”

　　李子清點點頭，拿出手機，“唉，他給我發信息了！說是在醫院三樓的放射科…”

　　“走吧，一塊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