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羅伯特父子這兩個土生土長的本地人,為何要為國外的情報機構服務,趙飛并沒有去詢問,也不想打聽。理由不重要,他只需要知道一個事實:他們是可以依靠的同僚。
經過一番互相了解之后,小羅伯特走到他們的越野車后座,打開車門。
然后,便看到從車輛后排,顫顫巍巍地走下一名將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的老嫗。
她的身子單薄、消瘦,全身籠罩在黑袍之下,只露出兩只眼睛,充滿恐懼地看著陌生的四周。
雖然并沒有看到她全貌,但通過這雙眼睛,還是能夠知道她的身份。
“維娜羅婭修女?”趙飛走上去,問道。
聽到這個名字,老嫗先是愣了一下,既而下意識地后退兩步,似乎對于這個名字很是抗拒。
但是,知道自己最終是無法逃避的,老嫗還是有些不太情愿地點了一下頭。
“我想,她應該更喜歡你叫她莎拉。”旁邊的大羅伯特道。
“莎拉?”趙飛凝眉。
這就是維娜羅婭修女在逃亡生涯中,使用過的一個假名嗎?多年的逃亡、藏匿過程,讓她對自己的原名產生一種莫名其妙的恐懼。
但,恐懼是本能,可一旦決定了要必須做某件事,是可以克服恐懼。
一行人在廢棄的谷倉內坐下,進行了一番詳盡的交談。
原來,維娜羅婭修女和她的女兒克里斯汀娜,失散多年,卻又在同一座城市落腳,絕非巧合或偶然。
位于東南歐巴爾干半島的貝爾格萊德,本來就是維娜羅婭的家鄉。
她是一名戰爭孤兒,從小被當地教會救助,因此對于教會有著狂熱的崇敬和向往。后來她如愿以償地加入了教會,成為了一名修女,希望以此救贖世人。
懷揣著崇高的理想,維娜羅婭修女被帶到千里之外愛爾蘭島上的“愛的家園”里工作。
但是,理想是美好的,現實卻是血淋淋的。
來到“愛的家國”沒多久,她就發現了這個所謂的福利機構,是一個借天使之名義,行惡魔之勾當的藏污納垢之地!
維娜羅婭修女親眼看著,一個又一個被“救助”的婦女和兒童,死在“愛的家園”的殘忍折磨之中;即使最后有挺過所有折磨活下來之人,也會被當成貨物,送上一個名為“天堂島”的地方。
雖然不知道“天堂島”具體是個什么地方,可是她心中卻很清楚,那是一個比起“愛的家園”還要恐怖百倍、千倍的人間地獄!
多年來,維娜羅婭修女掙扎過、勇敢過、妥協過、屈服過……
最終,在看到一名跟她同時進來的年輕修女,因為受不了這里的骯臟和罪惡而逃跑,結果卻被抓回來,活活折磨至死后,維娜羅婭修女還是出于自身的軟弱和恐懼,選擇了隨波逐流。
包括院長莫妮卡修女在內,所有在“愛的家園”里工作的15位修女,都受到了極其嚴密的監視,想要逃跑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反抗?別開玩笑了。
除了成為罪惡一部分,她還能有別的選擇嗎?
這種麻木的生活,直到某日,在“天堂島”派人來到“愛的家園”接收新的“貨物”時,終于在維娜羅婭修女的內心之中,埋下了一枚名為“復仇”種子。
來自“天堂島”來的一名男子,看到維娜羅婭修女年輕漂亮,于是心生歹念,趁四下無人之際,把她拖進一個倉庫里,強行侵犯了她。
那天,維娜羅婭修女從白天哭到晚上,又從晚上哭到白天。她有想過向院長莫妮卡修女舉報此事,為自己討回公道,可當她看到院長在那些“天堂島”來人面前,卑躬屈膝、一臉諂媚的模樣時,維娜羅婭修女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更令維娜羅婭修女崩潰的是,沒過多久,她就發現自己懷孕了。
維娜羅婭修女很清楚,在“愛的家園”里那些非正常懷孕的婦女,每天過的是什么生不如死的生活;維娜羅婭修女不想自己也變成那樣。
于是,她盡力掩蓋自己懷孕的事實。
幸運的是,修女袍足夠寬大,可以隱藏她漸漸隆起來的肚子,而且她平時的住處比較偏僻,又是一人獨居,因此她的懷孕一直沒有被發現。
最后,維娜羅婭修女獨自生下了一名女嬰,分娩時,她自己用剪刀把臍帶剪斷。
想要隱藏一名哭哭啼啼的嬰兒,原本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可在擁有大批嬰兒的“愛的家園”里,要做到卻并不難。
在給自己的女兒取名“克里斯汀娜”后,維娜羅婭修女將女兒混在一大堆嬰兒之中,以此蒙混過關。
為了便于區別,維娜羅婭修女制作了一個吊墊,給克里斯汀娜戴上,里面有“克里斯汀娜”的名字,以及自己以前在貝爾格萊德的住址,以及老家的鑰匙。
希望將來有一天,克里斯汀娜成功逃出這個人間地獄之后,可以回到貝爾格萊德,找回自己的根。
就這樣,在維娜羅婭修女的暗中照顧下,克里斯汀娜逃過了夭折的命運,比較健康地在“愛的家園”里存活。
10年過去了,維娜羅婭修女一直不敢與克里斯汀娜相認,卻將她養成了一個婷婷玉立的小姑娘;這也是維娜羅婭修女長年累月壓抑的生活之中,唯一的希望之光。
不過,好景不長。來自“天堂島”的人,再一次前來提取“貨物”時,很快就看中了還不足10周歲的克里斯汀娜。
知道自己根本無力阻止,維娜羅婭修女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親生女兒,從一個地獄被送到另一個地獄。
然而,10年時間,也足夠讓復仇的種子,發育成復仇的果實!
克里斯汀娜被帶走的半年之后,一封匿名檢舉信,寄到了當地的司法機關、公共媒體,細數了“愛的家園”多年來犯下的各種不可饒恕、天地不容的罪惡!其中還有視頻、實物、賬本等相當夯實的證據。
一時間,輿論嘩然!
院長莫妮卡修女等人,還沒來得及毀滅證據,“愛的家園”就被大批警車包圍了。
隨后發生的事情,就如眾人所知那樣,警方從“愛的家園”的化糞池里挖出了800多具尸骨,包括莫妮卡修女在內的15名修女,被送進了監獄,最終死在監獄。
沒人想到,那位匿名舉報者,居然隱藏就在這15位修女之中。
維娜羅婭修女用了10年時間暗中收集證據,一舉摧毀了“愛的家園”這個罪惡窩點,而她自己也因此身陷囹圄。
但她早就預料到自己會被殺人滅口,于是提前準備了假身脫身的藥物,因此活了下來。
逃出生天后的維娜羅婭修女,回到了她的故鄉貝爾格萊德,但老家早已被拆除,原址建造了一座醫院。
于是,維娜羅婭修女就以“莎拉”之名,在醫院里當護士,一直生活到現在。
讓她萬萬沒想到的是,她的閨女克里斯汀娜,也回到了貝爾格萊德,并在她老家附近找了個房子住下來。
母女二人,明明近在伬尺,多年來卻未見相認,實在令人唏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