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鳳營法師隊,自統領維特以下,共計兵士三十六人,確實是如假包換的“女巫”。
與洛一凡前世的那些女巫形象不同,她們既不穿長袍也不戴尖帽子,不騎掃把也不養蜥蜴或貓。她們穿著與其他女兵相同制式的鎧甲,只在長劍上鏤刻著繁復的花紋。洛一凡后來打聽到,那些花紋就是她們對體內元素感應狀況的認知,借助這樣的武器她們能夠更快地凝聚元素。
在這個世界,魔法師與“孱弱”一詞談不上半點聯系。
她們將元素感應能力稱為“法力”。冥想實際就是對法力的訓練,她們通過感受元素在體內流動的過程,一步步加深體悟,從而能夠以更快的速度凝聚起更多的元素,大幅提高施法速度和法術威力。
而施法次數和持續時間則也需依靠體力,因此她們對日常鍛煉也從不懈怠,每人鎧甲下面都是緊繃繃的肌肉。若是敵人近前,她們也敢于提上長劍浴血搏殺一場。
進可攻,退可守,這才是真正的近戰法師!
暫且把這份感慨丟在一邊,洛一凡在女兵們的大笑聲中倉皇而逃。一群女兵聚在一起就會化身餓狼,什么臉紅心跳的話都能毫不在意地講出來。洛一凡雖不算見多識廣,好歹也是個已婚人士,可面對這樣的陣仗也只能夾起尾巴溜之大吉。
不過,他至少打聽到了醫療班的營地位置。再度掀開營帳的時候,女巫那張美艷得不可方物卻不帶半點表情的臉便出現在面前。
木制的簡易病床上墊著高高的枕頭山,一名女兵正張大嘴巴半躺在那里,旁邊還有一位同伴托腮等待。
看來她正在忙碌。
洛一凡默不作聲走到一邊,安靜地端詳著她的側顏。
果然……已經習慣了她原來的那副模樣,這個樣子雖然好看,卻總有一種夢幻般的感覺。
“喲,這可真是稀客?!?p> 角落臨時拼裝的一張方桌邊,三名女醫師正圍在一起打“斗地主”,這也是洛一凡教她們的玩法。
顯然她們也認得洛一凡這個“知名人物”,一人笑著揚揚手:
“是割了手還是扭了腳啊?頭疼腦熱我們還勉強能治,要是痔瘡或者別的什么毛病,那可就沒法子嘍!”
跟這些女兵認識了這么久,洛一凡對這種下三路的玩笑話也算是有了免疫力。他靦腆一笑,伸手指指女巫:
“我來看看她?!?p> 女醫師們對視一眼,恍然大悟:
“難道你就是維特的老公?”
“我不需要看望。”女巫看都不看他一眼,冷冰冰地說道。
“果然!”女醫師們笑道,“她來了這么多天,幾乎一句話沒跟我們說過!勸她換上這身制服都廢了老鼻子勁了。你一來她就開口,還真是伉儷情深?!?p> 洛一凡只得干笑。
他湊近女巫,望著那床上半躺半坐的女兵,擔憂地問道:“她傷勢很重嗎?”
鳳翼軍上次出擊還是兩天前的事,若是輕傷,包扎一番也就差不多了?,F在還在這里躺著,多半是傷得不輕。
他這邊兀自推測,一旁等待的女兵卻是嘻嘻笑道:
“哪兒呀,她牙疼!”
床上的女兵害臊地想要扭過頭去,卻被女巫一把掐住下巴。
“你很礙事,走開!”
洛一凡聽話地坐到一邊。不多時便見她為那女兵拔下蛀牙,動作麻利地包上兩包藥粉遞過去。女兵含糊不清地道了聲謝,和同伴一起離開了營帳。
他再度湊近女巫,小聲說道:
“看樣子已經習慣了?我還擔心你會不會又用上你那些稀奇古怪的藥草呢。”
“這里藥品充足。我那些都是珍貴的研究素材,不可以隨便動用?!?p> 哦,原來如此。甲殼蟲湯原來是稀缺藥材,這么說她當初對我還是蠻上心的。
真是種讓人一丁點兒都高興不起來的優待方式。
“我有些事想問。這里不太方便,我們找個地方單獨說好不好?”
關于魔鬼和契約,洛一凡有不少事情想要知道。
但女巫毫不留情地回絕了他:
“我沒有什么話要跟你說的。我已為你完成了契約,余下的只是靈魂的收取問題而已,除非你找到了方法,否則不要來煩我。”
喂,這么冷淡的嗎?不要啊,好歹我們的對外身份是“夫妻”,拜托你多少配合一下好不好?你看那邊幾位醫師小姐正在偷笑呢!
也不知是否聽到了洛一凡的心聲,女巫回過頭來,露出可怕的恐嚇眼神。
洛一凡登時脊背生寒,把之后要說的話全部咽回肚子里。
“明白了,小的這就滾。”
在女醫師們肆無忌憚的笑聲中,他灰溜溜地離開了醫療班的營帳。
……
出師不利。
在掀開營帳門簾的同時,洛一凡發出一聲郁悶的嘆息。
身前傳來某個女子的戲謔的聲音:
“怎么,在夫人那里吃癟了?”
“……將、將軍!”
叉腰站在醫療班營帳前好整以暇望著他的,不是勞拉還能是誰?
冷汗從后頸滑落進衣領里,洛一凡思考著脫身的對策,想了半天卻還是只能哭喪著臉說:
“您還是直接綁吧,反正我都已經習慣了!”
勞拉愣了一下,隨即“噗嗤”輕笑出聲——
“呵,你想太多了。我是說過不準隨便串營,但這都三周了,你要再不來看一眼,我都覺得說不過去。這次的處罰就免了吧?!?p> 洛一凡正待松口氣,卻見她眼波流轉,繼續道:
“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既然你都主動要求挨罰了,剛好……我這里也有點‘小活’想找人幫個忙?!?p> ……
天邊的晚霞被夕陽的火焰染透,紅與黑在天空中抗衡,再過不多久,這里就會徹底淪為夜的世界。
洛一凡把最后一捆箭桿抱上板車,整個人像條死狗一樣癱在車旁。
按勞拉的說法,今日扎營較早,場地又寬闊,她就交代運輸班把這一車訓練用具送來,讓士兵們跑操之后再來點別的訓練項目。
鳳翼軍中沒有專門的弓兵隊,但無論騎兵還是步卒都要練習射術,以應對各種戰斗需求。
但也不知是板車原本就沒有放穩,還是哪個實心眼兒的女兵逮著一邊瘋狂往上堆東西,總而言之……
板車向旁邊一歪,就這么從山坡上翻了下去。
訓練用具灑遍了半個山坡。勞拉心疼自己的女兵,不想她們訓練后還要費勁去收拾東西,便打算去運輸班給那群男人添點活兒干。但剛走到醫療班門口,就恰好遇到了一個被老婆趕出門的傻男人。
于是洛一凡就倒了大霉。
“喂,有這么累嗎?快起來,還得把這些東西運回去呢。”
勞拉疑惑地走到洛一凡身旁,往他腿上輕輕踢了一下。
“你……”洛一凡喘著粗氣答道,“你不是說只是點‘小活’嗎?”
“本來也沒多少東西嘛,就一車而已,你也太沒用了?!?p> 勞拉強行把他從地上拉起來,也不理會他的抱怨,毫不避諱地拍了拍他渾身上下的肌肉,思索一番道:
“看你這身板應該多少也經過些鍛煉吧?你真的沒習過武?”
洛一凡沒有答話,只是搖頭。他練習過那么多的雜技舞蹈,也常要在舞臺上表演好幾個小時,對自己的體力還算有些自信。但藝人和軍人終究是比不得的,要他在這山坡上爬上爬下把一整車東西堆滿還得臉不紅氣不喘,這要求也忒高了些。
所幸就在這時,救星到了。
“庫洛!我正找你呢!”羅曼的大嗓門兒大老遠就傳了過來,“你幫我看看這兩張武將卡,都能拿別人的棄牌,這個先后順序要怎么算???誒,老姐,你怎么也在這兒?”
“我是一軍統領,哪里去不得?”勞拉不爽地回道,“剛好你來了,喏,這一車東西,你負責拖回運輸班!”
“啊?”羅曼頓時拉長了臉,“那我回去叫兩個人來幫忙!”
“幫什么忙,一車東西你都拖不動,真是丟我的臉!”
勞拉頓時大怒,蹭蹭蹭逼近自家弟弟,伸手往他肚子上狠狠一拍,也不理會羅曼的痛叫,大罵道:
“看看你這身肥肉!一天到晚除了吃就是睡,除了睡就是玩!連豬都比你彪悍!給我拖!今晚你不把這一車拖回去,這一夜你就綁在旗桿上過吧!”
哎,好,我贊成!
洛一凡在一旁聽得連連點頭。
誰知羅曼二十多歲一條漢子居然像小孩一樣撒起嬌來:
“姐啊,沒你這么欺負人的,我可是你弟弟!”
他一邊說一邊扭動著身子。洛一凡看得一陣惡寒,勞拉卻是不為所動。
“就因為你是我弟,我才得更加嚴格要求你!靈歌先知有言——‘昔孟母,擇鄰處;子不學,斷脊柱’!”
喂,孟母也太可怕了吧!
她沒有再理會羅曼的懇求,指點著他和正打算偷偷溜走的洛一凡大聲道——
“決定了!從明天開始,你們兩個早晚就跟著其他士兵一起跑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