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一想，我已經很久沒有看到師兄了。

　　我久久沒有回去，他也沒再來找我。

　　大漠風沙里，長城雨雪邊。

　　不知不覺就過了秋，又擦過了深冬。眼看就要到年關了。

　　我托阿紫給我從大漠里挖了顆蘆薈，我自己動手用泥瓦給它砌了個盆，把它端在了窗沿上。

　　我又搬了個小床放在窗下，往上鋪了好幾層的褥子。擔心開著窗戶吹進來的寒風會讓我著涼，我又灌了幾個湯婆子，放置在腳邊和手上。

　　屋子里燒著碳火，手里抱著湯婆子，枕著厚厚的被褥。

　　阿紫吐槽我浪費資源，還懷疑整個世子府都沒我這暖和。

　　但我眼瞅著她添碳火的手倒也沒停下，就知道她雖然不贊同我的這種做法，但其實她也挺享受的。

　　不愧是在我身邊待久了的人，勤勞樸實這些優良品質倒是學的快。

　　我平日里用完早飯就臥在了小床上，吃的多又不走動，下巴又比秋天圓了一圈，我又捏了捏肚子上那圈垂垂的肉，陷入了沉思。

　　這個冬天陪著我長胖的，恐怕只有窗臺上那抹難得的綠色。

　　我望了望窗外。

　　朱窗半掩，看著那銀白色飄落，冰涼的手，拭過玻璃上的霧，讓那銀白色更清楚得看清我，但我又是否能看得清這銀白色。

　　無邊無際的沙漠像白色的紗幔，太陽照在上面，萬點光亮閃耀。

　　不比南方薄薄的一層積雪，這雪層層積壓堆疊在一起，看似柔軟，實則堅硬。

　　踩上去是結實的一個腳印，因為愛出去踩雪，這個冬天我弄濕的鞋子格外的多，以至于我出門都成了問題。

　　我憂愁的看著自己的腳丫子。

　　又光著腳……

　　阿紫操心的嘆了口氣，一把拗過我的腳，給我緩緩套上了棉鞋。

　　“姑娘你怎么又貪涼，要是凍著了可怎么好?真是讓人操心。”

　　我繼續嬉皮笑臉。

　　“王大媽做的這鞋，果真是暖和。”

　　我晃了晃腳，心情還不錯，難得給了面子，下來走了幾步試試。

　　外面的風刮的門窗砰砰作響。

　　“江山一籠統，井上黑窟窿。黑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腫”。

　　外面傳來了朗朗的歌聲。

　　“姑娘長心，別再把這鞋也弄濕了。”

　　我漫不經心的應著，腳卻迫不及待的往外走

　　我和阿紫循著聲走了過去。

　　幾個穿著狐裘的孩子雪里打著滾，臃腫的像一個個雪球，臉上帶著點輸了雪仗的慍慍。

　　“喂喂！”

　　我興奮的朝他們招手。

　　離的稍稍有些遠，害怕他們聽不見，我又提著裙子跑近了些。

　　他們一群人好像終于注意到了我，紛紛扭過頭來看我。

　　我揮了揮手上的雪球：

　　“嘿，弟弟們。”

　　我憨厚的笑著：

　　“玩雪仗咧，這個我沒玩過，一起不嘞?”

　　……

　　蒼術閣內。

　　“今年的雪來的真早。”

　　杜芫華捏了一片窗臺上的積雪。

　　“只是業京的雪來的比西涼晚些。”

　　趙澤漆淡淡的回道。

　　杜芫華走過來，掬了一手的雪，示給趙澤漆看。

　　“世子殿下可還記得我們小時候在太后宮里一起玩雪，后來被嬤嬤訓誡的事?”

　　玩雪……

　　的確是一段很有意思的回憶。

　　趙澤漆心里想著，嘴角不自覺的揚了起來。

　　“當然記得。”

　　“你這小子，小時候和你做的哪件事不讓人印象深刻?”

　　哈……是嗎?

　　杜芫華尷尬的摸了摸后腦勺。

　　“我有一事要問你，那封信……”

　　“——她沒遞上去。”

　　如果事情沒有這樣的轉機，那封他自請退位的信應該早就遞了上去。

　　但是現下他手里有了把握，可以讓蘇易效忠他，讓蘇姣姣不敢輕舉妄動的把握。

　　當然，蘇易值得他用君子之禮去對待，他不會強迫，只是他有十足的把握而已。

　　趙澤漆目光沉沉。

　　“你的確厲害，居然挖到了魏易是蘇家長子的事情。”

　　“不過我還有一事不明。蘇姣姣痛恨蘇家不假，但可未必會幫你啊?”

　　杜芫華不解，趙澤漆一步一步思慮周全，連他居然都猜不透。難道這就是人與人之間的差距嗎?

　　“你說，死過一次的人，她珍惜什么?”趙澤漆拋出問題。

　　“惜……惜命?”

　　“不全是，還有身邊的人。”

　　“按我的了解，她恨蘇家所有人，但唯獨恨不起來蘇易。這也就是她為什么不向天家主動坦白蘇易活著的原因。”

　　“如果坦白，蘇易必死無疑，而且她甚至還會得到父皇的信任。”

　　“那她……為什么不說?”

　　“這就要去問她自己了。”

　　杜芫華更加疑惑了。

　　“問問她自己，對蘇易，到底是什么樣的感情。”

　　“又愛又恨，還是愧疚?可能她自己都不明白。”

　　“不光是為了蘇易，還有為了她自己，她開始懷疑當年那場滅門幕后真正的黑手了，她在試探。”

　　“試探中的人，萬事總要留有余地。”

　　趙澤漆陷入了沉思。

　　杜芫華聽得滿腦子問號，琢磨著這趙澤漆的心思難猜也就罷了，畢竟趙澤漆就是個狡猾的老狐貍。一般人誰能猜透他的心思?

　　可是如今，連蘇姣姣的心思他也猜不透，果然是女人心，海底針。

　　一群可怕的人……

　　“殿下。”一個蒼老沉穩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外面冷，快進來吧。”

　　一個年逾60，頭發有些斑白的老嬤嬤走了進來。

　　她恭恭敬敬的做了一禮。

　　“不是讓你看在白蘇蘇身邊嗎?怎么過來了。”

　　想到白蘇蘇，老嬤嬤嘴角一抽，但還是恭敬的回道：

　　“稟世子殿下，白姑娘一切正常，并沒有什么反常的狀態。”

　　“現下……”老嬤嬤組織了一會語言，似乎很不愿提起。

　　“白姑娘和一幫孩子吵了起來，因為打雪仗輸了的事情，她們還在理論。”

　　…………

　　和一幫孩子吵了起來?

　　杜芫華在一旁樂的偷笑。他打量了一眼在旁邊的趙澤漆。

　　趙澤漆的表情有些生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真是個有意思的女孩子。

　　自從她醒來以后，世子府都變得有活力了不少。

　　“殿下，我們要不要過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