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曾經、現在和將來
商念沉默地開車,臉上印著窗外霓虹的光影,車載音響放著歌。
“這歌挺安靜的。”謝俞坐在副駕,破天荒說了句閑話。
商念楞了一下。
“《Joan of Arc》,中文名圣女貞德。”他淡淡地說。
謝俞點頭,將名字認真記下。
萊昂納德.科恩這首歌在商念心里能排前十。
簡單的和弦與大叔的滄桑聲音入耳即醉,他是吟游詩人。
車內不再說話,商念繼續想心事。
曾經他翻張愛玲的《紅玫瑰與白玫瑰》,當時對張氏纏綿繾綣的心事不屑一顧,現在身處局中,才有了切身的體會。
明明已經擁有易阮阮,卻還要招惹許婧堃。
和敖歆分手三年了,再次相遇的時候,卻鬼使神差地約她吃飯。
哦,還有文瑾。
不管是放不下的還是放得下的,有糾纏的已經有了四個。
他不自覺笑了,第一次深深覺得自己原來這么貪婪。
威廉的車上。
威廉摁了下藍牙耳機,掛斷電話。
“明天中午再去吃個飯。”威廉邊開車邊說。
“又有人來請您了嗎?”他的心腹喬說。
沒有旁人,所以說的是英文。
“是啊。”威廉點點頭,“我們的銷售總監要向我引薦穆蘅。”
喬聽到這個名字皺了皺眉,“但我記得他代言的那幾條產品線銷售成績并不好,我還想向您建議換個品牌大使。”
“我心里有數。”威廉踩下剎車,等待紅燈結束,“我們先去赴了明天的鴻門宴再說。”
喬見他心中已經有了計較,便沒再說話。
雪崩爆發的時候,每一片雪花都認為自己是無辜的,但雪崩還是發生了。
為什么是burberry在全球奢侈品行業增長引擎的中國市場被拋棄,在威廉看來這是每一個員工都應該認真思索的問題,尤其是高層。
但遺憾的是,上任兩周了,威廉并沒有看到新銷售總監有對這個問題提出任何建設性意見。
依然因循守舊,沉迷在幻夢中不愿醒來。
看來自己的突然上任并沒有讓他們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夜幕下,一輛黑色特斯拉Model S緩緩駛入外交部家屬院,開車的人是文瑾。
濮云冰來BJ出差,約她一起吃飯,給她帶了一摞心理學界最新的專著。
她是文瑾在哈佛的同學,大學時最好的朋友。
后來文瑾繼續深造,濮云冰碩士畢業就進了高盛。
“你呢?”濮云冰將一片烤好的厚切牛舌放到碗里,“現在還沒男朋友?”
文瑾筷子夾起碗里的和牛送到嘴里,牛肉入口即化,肉汁在嘴里爆裂,脂香豐腴,肉味濃厚。
她不自覺閉上眼,慢慢品味。
濮云冰見她半天沒回答:“問你呢!”
“你怎么和我媽似的。”文瑾瞟了她一眼,“還沒。”
濮云冰無語:“春光正好,為何你獨守空閨?”
“單身挺爽的。”文瑾喝了口水,“一直單身一直爽。”
濮云冰:......
文瑾想起那天在臺上率性灑脫唱歌的商念,“不過我家給我安排了一個相親對象。”
“喲。”濮云冰豎起耳朵。
“長得挺帥。”
“哈!”濮云冰聽到了重點,連忙八卦:“那你呢!你喜歡他嗎!”
“恰恰相反。”文瑾認真看著她的眼睛,“我的喜歡是最無關緊要的因素。”
濮云冰知道文瑾家情況特殊,也知她性格,向來活的很通透。
但活的再通透,被家里安強行排一門政治聯姻,應該沒有人能看得開。
“瑾瑾...”,她擔心地說。
“沒事啊。”文瑾說的云淡風輕,“他們給了我不受限的生活,人總要付出。”
“就當這是任務。”
車停好后,文瑾抱著一摞書從車上下來,有些不便地按車鑰匙,關掉了特斯拉的電源。
老式家屬院沒有安裝電梯,文瑾家又在5樓,等到家時,已經十點四十。
對十一點就睡覺的她來說是一個危險的時間。
熬夜意味衰老,長時間熬夜意味著慢性自殺。
是的,88年生的文瑾活的足足像一個老干部,養生又自律。
中午出門時她忘了關電視。
文瑾拿起遙控器,正準備關,卻被電視中傳來的聲音定住身形。
“今日,文宏威接見杰出青年數學家路遠......”
她看向電視,電視上出現了大伯那張熟悉的臉。
他站在房間中央,一臉和煦的笑,見路遠走到他身前,主動伸出右手。
路遠身子往前一探,雙手握住大伯的手。
“路遠是當今世界杰出的青年數學家,一一年獲得“菲爾茲”數學獎,一二年獲得美國國家科學基金會的艾倫沃特曼獎,是調和分析、偏微分方程、組合數學、解析數論等數學研究領域里的重要數學家,被譽為數學界莫扎特。”
大伯和路遠握手足足握了半分鐘,可以看到他在說些什么。
主持人的畫外音繼續響起:“路遠曾任教于麻省理工學院,25歲成為該校史上最年輕的正教授,現在他接受母校BJ大學數學系的聘請,回國執教,擔任北大數學系教授、博導。”
介紹路遠的畫外音就播了1分鐘,文瑾也認真地看了一分鐘。
主持人的畫外音已經結束,取而代之的是文宏威坐在沙發上和路遠交談。
她毫不留戀地關掉電視,把書放到書房,然后去衛生間洗漱。
此時,這個小小的兩居室重又恢復了安靜,只有溫暖的燈光充斥著空間。
衛生間里傳來若有若無的水聲,文瑾扔在茶幾上的電話開始震動。
手機先震動了一分鐘,然后靜止。
過了一會又不死心地繼續震動。
如此反復了四次,到第五次終于喚來了它的主人。
文瑾頭上戴著可愛的兔子箍發帶,鎖骨在睡裙的V領中清晰可見。
她正在用電動牙刷刷牙,右手拿起手機,看到5個未接來電。
它們都來自一個遙遠而陌生的號碼,6年來竟然沒有變過。
同時還有一條短信,她點開信息。
“我回來了。”
時過境遷,短短的四個字已經不能像當初那樣撥動她的心弦。
她刪掉短信,把號碼拉入黑名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