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個女子出了鳳藻殿,換了屏氣靜聲的面孔,立馬聒噪起來。
有說鳳藻殿如何如何奢華大氣的,有說皇后娘娘如何漂亮端莊的,也有說自己適才見到皇后娘娘是怎樣的心情的。
只是有一個人,一路上未說一句話,只垂頭默默走自己的路,偶爾抬頭笑著聽她們說。
每個人住的宮殿不在一處,方向也不一樣,所以走了一段路,大都散開了,只剩下李婕妤和蘇才人一路。
李婕妤朝蘇才人靠了靠,扯了扯她的袖角:“你剛剛怎么一句話都不說啊?”
蘇才人環顧了四周,才小聲俯在李婕妤耳畔說:“我覺得,宮中人多眼雜,我們這樣大肆議論,不太好,恐有心之人聽去了,會大做文章。”
李婕妤一驚,她剛才也是談論了的,甚至還談論到了皇后娘娘,不過轉而細細一想,她說的話好像都是沒多大問題的。
走到蘇才人的永春殿,李婕妤也跟著一同進去了。
她們兩個人,自小就相識,一同長大,又一同入宮,自然很是親近。
“你這兒的秋海棠開的真好。”李婕妤進了蘇才人的永春宮,一下子活潑起來,歡喜地去看那些胭脂色的海棠花。
瞧了半晌,竟又失落起來:“不像我宮里,種的是芍藥,未到春天,不是花期,只光零零的葉子,一點兒也不好看。”
瞧著李婕妤這般撇嘴皺眉的樣子,蘇才人噗嗤一笑,上前拉了她手腕:“那你以后自己多種些花,春天的,秋天的,夏天的,冬天的,都種一些,這樣一來,你那庭院不就四季繽紛了嗎?”
“啊?那倒像個花圃了。”李婕妤仰起頭想了想,每個季節都是花團錦簇的,似乎也不太好,弄的她就跟專門養花兒的花匠一樣了,再說了,庭院的花圃也不大,種這么多花恐怕種不下。
“好了,不說這些了。我這兒還有昨日帶進宮的桂花糕,全福齋的,一起去吃一點吧。”
蘇才人知道,李婕妤不僅喜歡花,還喜歡吃。
深宮落寞,有一知己好友相伴,乃幸事。多年以后,已是德妃的蘇璇回憶起剛入宮是和李瑾兒的那段時光,還覺得猶在眼前。
“哎,你覺得皇后娘娘是個什么樣的人啊?”李瑾兒眨巴了那雙亮晶晶的眼睛,等著蘇璇回答。
蘇璇微微一愣,放下手中的桂花糕,抬頭謹慎地望了一圈,其實她早就把下人都打發出去了。
“你怎么突然這么問?”
“就是問問唄,廬山還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呢?所以每個人看待皇后娘娘,也是不一樣的吧,我想聽聽你說。”
初見皇后,李瑾兒覺得她真的是溫和之極,端莊之極,優雅之極,可她說周才人的那番話,怎么都透著一股子寒氣,連她的笑,都露著一絲深不見底。
蘇璇招了招手,讓李瑾兒離自己再近些:“你難道忘了去年的淮王之亂嗎,當時情勢何等兇險,皇后娘娘被困東宮,卻依舊想法子傳了密信給遠在安北邊境的定遠侯,助陛下平定了淮王之亂,這等心性和魄力,不是尋常女子能及的。從嫁給陛下,助陛下在諸皇子虎視眈眈之下穩坐東宮之位,又平定后來的淮王之亂,再到如今穩坐中宮,她不是簡單的人,也絕非我們看到的這般溫和。總之,后宮是潭深水,我們一定要小心謹慎。”
李瑾兒憂懼地點了點頭,她本來就膽小,聽蘇璇說了這些,益發擔憂自己該如何在這后宮之中生存下去了。
瞧著李瑾兒這般模樣,蘇璇輕柔地拍了拍她的手,寬慰她:“好了,你也別這樣害怕,我們只要安分一些,不害人,也防著些旁人,就好了。”
“嗯。”李瑾兒鄭重地點了點頭,鬢邊的珠釵花枝亂顫,繼而長長地嘆了口氣,拉起閨中好友的手:“幸好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