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縕華一怔。
沈風眠有些尷尬，低頭黯然一笑：“臣妾不是故意的，臣妾剛剛來的時候，華大人在里面，臣妾無意間聽到了，還請陛下恕罪。”
“怎會？我沒有要怪你的意思。”趙縕華伸手扶起沈風眠。
“其實這件事，不像華澤說的那般。據我所知，今日晨間，去郊外騎馬，遇到了劉顯，這劉顯也不過二十余歲，剛入職不久，為人庸碌，政績并不突出。前幾日聚在言昀府門口，要登門拜訪的人就有他，今日他在郊外說起，竟說言昀倨傲，無視他們這些普通官員，所以不愿意見，后面還說了一些更難聽的話，風衍聽了氣不過，所以與劉顯爭議了幾句，也并沒有難聽之語，是華澤夸大其詞了。”
沈風眠是相信自己的弟弟的，但涉及朝廷官員，不是私事，也不是小事。
“這件事，縕沅也可以作證的，當時他和風衍一起，他知道事實并不是華澤說的那般。”
縕沅，寧王，先帝最小的兒子，趙縕華同父異母的弟弟，剛滿弱冠之年，自先帝駕崩以后，他便逍遙江湖，是真真的閑散王爺。如今年關將至，他才返京，他和沈風衍年歲相當，所以得空常在一起騎馬射箭，喝酒品茶。
“不管怎么說，風衍并無官職，他沒有權利責罵朝中官員，”沈風眠垂下眼睫：“這件事，是他莽撞了。”
身為皇親國戚，多少雙眼睛盯著，就等著挑一絲錯處來。
“他還是個孩子，不過十八歲，心直口快的，也不為過。”趙縕華有心袒護沈風衍。
“這樣吧，我現在宣他進宮來，將這件事問清楚。”
傳口諭的太監雷厲風行，沈風衍來得也快。
沈風衍知曉自己為何被宣進宮，遂行完禮后，并不起來，而是伏身請罪：“今日之事是臣莽撞了，還請陛下責罰。”
“起來吧，”趙縕華的語氣很溫和：“今日之事，你后悔嗎？”
“臣并不后悔。”沈風衍再次伏身。
沈風眠動了動，探起身子，趙縕華拉住了她的手，示意沈風衍接著說。
“臣的確是莽撞了，陛下責罰，臣也并不怨言，但若是重來一次，臣依舊會如此。說句不該說的，我們能在繁華的長安城安然度日，全靠那些戍守邊境的將軍士兵。言大哥十八歲就去了安東邊境，算上這一次，他只回過兩次長安，邊境苦寒，陛下是知道的，他好不容易回來一次，卻被有心之人算計，那劉顯竟然說言大哥居功自傲，在邊關待久了，愈發狂妄無禮，不把他們這些普通官員放在眼里。他劉顯是什么人，不過是趨炎附勢的小人，因為和中書侍郎許大人走的近，所以此番行徑，就是許大人授意，還有其他人，陛下可以去查查，那都是和許大人有交集的人。”
“風衍，”沈風眠斷喝一聲：“既然不該說，就別說。”
這是朝堂之事，沈風衍未曾入朝，卻妄議這些事，是犯了忌諱的。
趙縕華沉下眸，晦暗不明。
沈風眠瞪了沈風衍一眼，又離了座位向趙縕華行禮：“風衍不懂事，還請陛下恕罪。”
“無妨，”趙縕華站起身，扶起沈風眠，走下御座，立于沈風衍面前：“你很通透，這些事，竟看的如此清楚。”
“是臣妄議了。”被姐姐訓斥，沈風衍剛剛一副正義凜然的氣勢頹了大半。
“這些話，不要隨隨便便就說出來，官場盤根錯節，事事都不可能太理想化，你還年輕，參不透這些。”趙縕華說的平和，卻透著一股子讓人無法反駁的君王之氣。
“言昀和朕一同長大，他的為人，朕很清楚，所以無論別人如何詆毀他，朕都不會信的，還有你，”趙縕華一頓，扭頭看向沈風眠：“你姐姐嫁了朕，你自然也是朕的弟弟。”眼里是讓人篤定信服的堅定。
“陛下抬愛，臣叩謝圣恩。”恍惚中，沈風衍又仿佛看見了多年前塞給他點心的太子殿下。
“科舉考試就快了，這段時間，你就待在府中安心讀書吧。”朝堂之上，流言蜚語不斷，即使這件事趙縕華有心袒護沈風衍，可是也不能太過顯眼。
“臣遵旨。”沈風衍并無不服。
沈風眠回鳳藻殿的路上，碰到了入宮給趙縕華請安的寧王。
一年不見，他還和以前一樣，爽朗清舉，笑容里全是恣意。
趙縕沅幼年時候并不得先帝疼愛，后來漸漸長大，先帝才記起還有他這個兒子。許是幼年時候的經歷，使得他不喜皇家，向往自由江湖，而后來淮王作亂，兄弟相爭的慘案，也是讓他下定決心遠離帝都繁華，流連四海的原因。
“一別經年，寧王爺不愧為逍遙江湖之人，愈發清風朗月了。”沈風眠笑著寒暄。
趙縕沅灑脫一笑：“皇嫂說笑了。”
知曉趙縕沅是要去見趙縕華，沈風眠也不再多逗留。
可趙縕沅似乎還有話說。
“皇嫂留步。”
趙縕沅低頭絮語：“臣弟剛剛來的路上，碰到了許妃娘娘宮里的人，”他知曉許妃和沈風眠不和，而他，自然是站在沈風眠這邊的：“許妃娘娘宮里的人領了太醫院對安胎保養最為擅長的孫太醫，”如若妃嬪懷孕請太醫診脈，本也是常理之中的：“臣弟見孫太醫和許妃娘娘宮里的人行色匆匆，四處張望，好像并不想讓人知曉，所以告訴皇嫂一聲。”
沈風眠心里一沉，但面色依舊平靜：“多謝寧王爺告知，本宮會派人去查的。”
如果不出意外，許妃是不會懷孕的，難不成是哪里出了紕漏？
沈風眠喚來忍冬：“你等會兒去太醫院，查一查許妃近日來的脈案，還有送去她宮里的熏料，你再去好好看看，是不是和以前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