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暴過后,天地俱寂。
一道人影從天上緩緩落下,略顯狼狽。方才那一招,斗篷老者幾乎拼命,終于將那柄劍消滅。
他自己也受了不小的傷。
此時,他能發揮出來的實力,十不存一。
不過此時的他并沒有在意這些,甚至就連倒在血泊之中的楚鶴,他也沒有看他一眼。
只是一雙眼睛,死死盯著天空之上,那團濃厚的云。
眼里冒出濃重的貪婪,迫切。
仿佛等待已久的豺狼,即將吃掉到嘴邊的獵物。
“咳咳,前,前輩……”
地上那團血泊里,已經模糊到不成人樣的楚鶴突然醒了過來,咳嗽了幾聲,強撐著起身,他幾乎丟掉了半條命,心中那股信念支撐著他,讓他并未陷入昏迷。
楚鶴的視線模糊的很,血液將他的頭發一片一片粘在一起,視野之中,是一片血紅的世界,只能模糊看到天上的一團人影。
那是斗篷老者。
他張了張嘴,喉嚨里,一道嘶啞,干枯的聲音傳出來,微弱,卻又被風清晰的吹到斗篷老者耳中。
“前輩,成功了吧?”
語氣中,些許顫抖,卻又十分期盼。
“成功了?”
斗篷老者回過神,喃喃自語,身體輕微顫抖起來,呼吸也急促了許多,又重復了一遍。
“自然是,成功了?!?p> “完美的計劃……”
他低著頭,不知在念叨著什么。
楚鶴聞言一喜,強撐著起身,“前輩,我的妻子,可以復活了?”
那種巨大的喜悅,自內心深處流露出來的激動,將楚鶴整個人包裹,他已經忘了自己身上的傷,興奮的手舞足蹈。
笑著笑著,眼淚就流了出來。
數年的等待,
數年的謀劃,
甚至他已經生了華發,
終于,等到現在這一刻。
楚鶴癡癡的望著不遠處,冰棺中安靜的女子,邊笑著,邊流著淚。
“蓉,我們一家,終于能團聚了……”
輕輕一聲呢喃,道盡數年來的滄桑,天涯兩別,一人在世,卻生不如死,為了今天,為了現在,楚鶴做了太多,太多。
甚至,將一座城的人,都祭獻給上天。
所為的,不就是這一刻么?
“前輩,現在可以將我的妻子,復活嗎?”
他小心翼翼的詢問,眼神中帶著些許期盼。
“復活,”
“復活?”
斗篷老者沒有理會他,一踏步,便來到血池邊,血池中央,一顆嬰兒拳頭大小的,純潔無瑕的圓珠,正靜靜漂浮在半空中。
這就是他們數年來的努力,
祭獻了數萬條人命,不知耗費了多少天材地寶,又歷經九重雷劫,終于等到了這一刻。
圓珠散發的氣息,出奇的溫和,光芒照在楚鶴身上,他身上的傷口,竟奇跡般地開始愈合,血液凝固,傷口慢慢結痂。
這一幕,已經遠遠超出了楚鶴的認知,他瞪大了眼,身體因為興奮而顫栗。
斗篷老者又是一踏步,來到圓珠龐,只消一伸手,便能握住那顆圓珠。
可他就定在了原地,仿佛一具木偶。
“前輩,”
“前輩?”
楚鶴的聲音略顯迫切,圓珠散發出的光芒,讓他身體的恢復速度快的驚人,身上的結痂已經脫落,露出細嫩的皮膚。
不過,緊接著,包裹全身的酥癢感便席卷而來,楚鶴忍不住撓癢,上前幾步,在血池邊停了下來。
“前輩……”
斗篷老者沒理他,依舊呆在原地,怔怔的看著面前的圓珠。
“前輩!”
楚鶴提高了嗓音,這才將陷入沉思的斗篷老者叫醒,旋即便將視線投在了他身上。
一股陰森,冷漠的氣息,如排山倒海般撲向了他。
“哦?是你啊?楚鶴……”
斗篷老者輕輕一笑,聲音里,帶著四分戲謔,四分冷漠,以及,些許的瘋狂。
“你叫我,有什么事嗎?”
“前輩,你答應過我的,要復活我的妻子。”
楚鶴感覺此時的氣氛略顯不正常,但還是耐著性子,一字一句道:“前輩,我說,我們有過約定,事成之后,將我的妻子復活?!?p> “哦!是這事啊,你看我一高興,把這事給忘了,真是人老了,不大中用嘍……”
他又將目光投向了那顆圓珠,喃喃自語,“唔,只是撐過了雷劫,要想真的成熟,還有最后一步……”
說著,便看向傷口已經愈合,被鮮血染紅的楚鶴。
“楚鶴,”
“你有沒有想過,你與老夫非親非故,老夫,為何要花費如此多的時間和精力,幫你復活你的妻子?”
“為何?”
楚鶴眼底閃過一絲疑惑,“我記得前輩曾說過,你我二人有緣,幫我一把也無妨?!?p> “前輩,楚鶴自知前輩恩德,無以為報,因此在一開始的時候就說過,此間事了,楚鶴這條命便是前輩的了?!?p> “你的命?”
斗篷老者嗤笑一聲,仿佛聽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言語中滿是嘲諷。
“你的命,可遠遠比不過老夫付出的這些東西啊……”
“一條賤命,也妄想讓老夫花費如此之多的心血,去幫你復活一個人?”
“那你也,太過天真了吧。”
“前輩!”
楚鶴臉色一變,不可置信的看著斗篷老者,頭發之下,一雙眼睛瞪的渾圓。
而后用略微顫抖的聲音問道:
“你什么意思?”
這一刻,天地間的氣氛凝固到了極致,仿佛一灘萬年死水,粘稠,難以呼吸。
“我什么意思?”
斗篷老者桀桀怪笑,“我的意思,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楚鶴,你太天真了。”
“你以為,老夫只是出于好心,便花費數年心血,無數天材地寶,甚至獻祭一座城的人,來幫你復活你的妻子?”
他的聲音,充滿了赤裸裸的嘲諷,“老夫縱橫朔北數十年,喋血無數,若不是見你有用,何必在這里,跟你浪費這幾年?”
“前輩,”
楚鶴一怔,隨著斗篷老者的話,他的臉色愈加蒼白,整張臉,慘如白紙。
“前輩,你一定是在騙我,對不對,對不對?對不對!你說啊!你說啊你在騙我!你說??!”
楚鶴咆哮著,嘶吼著,先是迷茫,但看到斗篷老者這般模樣,不似騙他,于是滿腔怒火便驟然而出。
額頭上,臉上,因為猙獰,青筋幾乎要爆出皮膚,指甲刺破了他的手掌,但楚鶴并未意識到,他已經被憤怒沖昏了頭,此刻,將斗篷老者撕碎的心都有。
斗篷老者雙手抱胸,對于楚鶴的瘋狂并不顯得意外,像是在看一出好戲。
下一秒,
他的身體從楚鶴的視線之中消失。
而后,在楚鶴耳背,出現一道聲音,如戲弄人間的惡魔,陰森,卻又瘋狂。
“我啊,一直在利用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