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言尺天君府的辯論比試僅剩下一天的時間,長生奮筆疾書在罰寫的艱苦事業(yè)中。
堆在他左手邊的《天族通識全冊(改編版)》在一抹靈光的操控下不斷翻著頁,因為不能使用靈力代抄,長生只能將三根毛筆綁在一起,又將竹簡疊放起來。說來這已經(jīng)是他的極限了,再這樣下去,他幾乎要考慮接受有悔為他提供傀儡機械手的建議了……
只是如此一來……長生用力的吐出口濁氣。
“沒看見我在忙嗎?”
風息探出頭來瞧著長生,“你從昨天抄到現(xiàn)在,完成多少了?”
“剛完成一半而已。”長生抬起頭,巨大的黑眼圈倒掛在他好看的丹鳳眼下。風息拍了拍胸口道,“你這眼睛是怎么了?就算沒睡覺也不至于這樣吧,你可是神仙哎!”
“我純屬是遭受了精神摧殘……”長生指著翻動書籍的靈光,“言尺給我身上下的的催命符,只要我走神,打瞌睡甚至有任何企圖偷工減料的行為,它都會在我耳邊制造各種噪音。我真的快受不了了……”
靈光仿佛聽懂了長生的話,“咻”的一聲脆響,長生狠挨了一腦瓜蹦。
“我錯了,言尺天官英明神武,玉樹臨風,是我年少無知,我錯了!對不起!”
在長生顯然沒有發(fā)自真心,但聲情并茂的懺悔聲中,靈光又飛回書簡上,開心的翻了起來。
風息奪下長生手中三根毛筆,“先別忙活了,我問你,明天的辯論比試你準備的如何?”
“還沒有頭緒,打算臨時抱個佛腳……”長生搶回毛筆,邊寫邊下意識的說。
“哈?你是不是抄書把腦子抄壞了?”風息嘿嘿一笑,“沒頭緒怎么抱佛腳?”
“那是你不知道,玉……”長生的腦子及時讓車速過快的嘴剎了車。他差一點就將玉綸將竹筒贈與他的事說了出來。
風息瞧他玉了半天也沒玉出個所以然來,不經(jīng)意寵溺的揉搓著長生亂糟糟的額發(fā)“臨時抱佛腳,佛會踢死你的。”說著,他又欠欠地對長生的腦門彈了個腦瓜蹦,“好了不逗你了,知道你現(xiàn)在恨不得再多長出兩個手來,不過你也知道,明天就是月圓之夜了,你今天結(jié)束之前必須解開時間線。而且別忘了,解開了時間線后,還有門的事情要擔心!”
長生放下筆,靈光見狀剛要湊上來,少年將大白兔抽出劍鞘,白芒閃過,靈光灰溜溜的又回到書上。
“門?”長生眼睛發(fā)亮,他上下打量了風息,“所以你是有什么新的線索來跟我分享的嘛?”
“你猜對了!”風息湊近長生,“你有想過門后面會是什么嗎”
“不好意思,我連門是什么都不清楚。”
風息一陣無語,他雙手扶住長生兩額,“來,照我說的做!”
“你要干什么,喂,別靠那么近!”
“這是龍族傳遞信息的特殊方式,別抗拒!”風息強迫長生照他說的做,兩人的額頭隨即對準在一起。
氣流涌動在兩人之間,很快長生睜開眼,“你確定?”
“六成把握”玲瓏把兩只手攤開在長生面前,但隨即又無奈的縮回兩根手指,“只是這樣的話,我們每個人的有限時間都不一樣!”
“你告訴他們了嗎?”
“還沒,我還不確定,所以先來找你商量。”
“你從哪兒看到這段影像的?”
“你還記得我姑姑將我叫走的那晚嗎?”
“記得”
“我無意中見到皎之和谷芃芃他們……”風息擺了擺手,“你懂我意思了吧?”
“這么說是你姑姑作弊?”
“我也不清楚,總之我們?nèi)魶]有時間線和門的線索,很難說清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是不是解開了時間線?”
“對,但沒有四道門的線索。”
長生寫下關(guān)于時間線的提示
“魂乎歸來!無東無西,無南無北只。”
“解開時間線的規(guī)則和十二時辰有關(guān)”風息畫了相互嵌套的三個圓,最內(nèi)側(cè)的圓乃是陰陽交匯,風息著墨輕點。
“把令牌給我!”
長生將“寅”牌遞給他,說來他粗枝大葉的,竟沒好好觀察過這枚令牌的模樣,只見四方的紫檀木牌上刻著同樣端正的“寅”字。風息對長生眨了眨眼,“看好了”
說著,他用力一掰,在長生驚呼聲中,木牌自中間開裂成兩半,露出里面冷玉質(zhì)地的圓形令牌,上面刻著更小些的寅字。
“還沒完呢!”風息又是一掰,令牌再次從中間斷為兩部分,只是這一次,兩部分變?yōu)榛パa的陰陽兩體形狀。
風息將兩枚陰陽令牌分別放置在所畫的內(nèi)圓上,霎時間,之上的三層圓不斷轉(zhuǎn)動且散發(fā)出金色光芒,趁著此等空檔,他又分別按照順序?qū)⑹r辰對照走向在第二層原上補齊。
突然間,金色脈流自第二層圓最東端的卯起,緊接著它穿過陰陽心直線注入最東端的卯。
“無西無東”
在脈流到達酉后,它逆著時間的流向停留在最南端的午,最后再次穿過陰陽交合到達最北端的子。
“無南無北完成了”
在兩人聚精會神在圖紙上,半晌“亥,戍和辰,巳?”
兩人話音未落之際,在第三層圓內(nèi)浮現(xiàn)出夜半,雞鳴,平旦,日出等十二個代表十二時辰的別稱。
“人定?魂乎歸來……”長生看著最后出現(xiàn)在略一思忱,“是亥時”
“可,三個時辰?”長生轉(zhuǎn)向風息,“你是什么時辰?”
“我比你幸運一些,是辰時,我有十個時辰的時間。”風息拿出他的丑字令牌,“但時間長短與里面遇到的人和題目有何關(guān)聯(lián)?或許只能進到門后才能知道了吧?”
“我們?nèi)フ移渌税伞?p> 臨近子夜之時,華清府六人端坐在華清天君府的庭院中,弱風撐著傘,百無聊賴的守在他們旁邊。
“酉時進,辰時出。”崇吾最先道,他看了眼身旁的有悔,“我有六個時辰的時間。”
“子時進,巳時出,也是六個時辰。”說罷,兩人雙拳相對一擊。
“到你了璧吳!”
璧吳拿起手中的未字牌,“我竟然有十三個時辰。”不禁是他驚訝不已,其他人聞言也是如此。長生心中預感不妙,他轉(zhuǎn)向伽湘。
“戍時進,午時出。”伽湘同樣一臉茫然,“九個時辰?”
長生心如死灰,他拿出寅字牌,“看來我是這里時間最短的人,三個時辰。”
一旁的弱風伸了個懶腰,“別去計較時間的問題,天君讓我轉(zhuǎn)告你們,停留的時間和你們在里面遇到的問題是成相關(guān)的。”
“意思是說,時間越久難度越大嗎?”
“那倒不是。”弱風收起油紙傘,“雖然辯題是確定的,但遇到的人和時間都是不確定的。當你們選擇了自己的辯題,時間和對手后。天君府會結(jié)合各項因素綜合提供給你們合適的場景,要是形容的直接一些,應該是在你們現(xiàn)有程度上加上些難度,一些反轉(zhuǎn),一些意外和意想不到的效果。”
很好說了等于沒說。
弱風瞧了眼時間,“友情提示下各位,現(xiàn)在已經(jīng)亥時二刻了,有悔,你只剩下一刻鐘的時間了。”
緊張感瞬間彌漫在眾人中間,按照時間,最先進門的是有悔,然后是風息,璧吳,崇吾,伽湘和長生。
他們在月圓夜到來當日前解決了各自時間線的問題,但面對即將出現(xiàn)的門,所有人卻沒有絲毫線索。
弱風緩步走到眾人中間,“最后提醒一下你們,第一輪考核共有四道門,每人各不不同,以十二時辰為連接,選擇同一辯題的人有可能選到同一個門,也有可能選到完全不同的門。”
“選到不同的門會怎樣?”
“這怎么說呢,那就意味著兩個世界會被結(jié)合為一個吧。”
“這樣的話,那不是誰的時間更長誰更有利?”
“我早說了,在一切開始前不要妄加揣測。”
“至于風息你所說的,我猜是斷崖山的人早已找到了門的入口,并且提前進入其中多次,摸清了其中的套路和辯題內(nèi)容。”
“這件事和我姑姑?”
“就像你說的,一切都不確定。我倒是覺得敖霜天君不至于為了贏做到這份上,但如果是有人刻意避過他幫助斷崖山的仙童的話,那就要好好調(diào)查一番了。現(xiàn)在重點是,斷崖山有一小部分仙童或許熟知了辯題中四個不同世界的套路,遇到他們,不免吃虧,甚至危險。還有,雖說是辯論比試,但言尺說了,你們這一代的書本知識太差,為了符合考試精神,沒有任何需要你們用嘴爭辯的難題。而是需要你們用這里,這里還有這里!”
說著,他指了指腦袋,心和腿。
“用腦袋思考,用心留意細節(jié),用腿躲避危險!”
危險?
長生不知不覺拿出了天帝玉綸交給他的竹筒。
他稍微猶豫了一番,耳邊又浮現(xiàn)玉綸曾在元靈幻境中對他說過的話,“記住,留待你覺得關(guān)鍵的時刻再打開。還有,若你要與其他人分享竹筒里的信息,記得要跟你最信任的人一起。”
他再次抬頭看向神色各異的五人,伸手擰開了竹筒的木塞。
里面躺著六張封閉好的信箋,上面各自寫著他們六人的名字。還有一張敞開的紙,上面是玉綸事先寫好留給他的話:我知道你會做此決定,記得提醒你的朋友們,在進入門前不要打開信箋,這個提醒也包括對你。
一股從手指間傳來的暖流逐漸消融了長生的茫然和緊張,他深吸了一口氣,將信箋分別交給其余五人。沒有說是從哪里得來的,只是編了個抱佛腳太過誠懇導致佛祖顯靈親送錦囊的傻瓜借口。
五個人雖然不信,但秉承著死馬當作活馬衣的態(tài)度,都毫不客氣的收下了。
沒過多久,子時如約而至。圍坐在眾人之間的有悔胸口亮起一團微光,緊接著光芒越來越大,他拿出發(fā)著光的巳字牌茫然的站起身。
“去吧”弱風指著投射在天帝神像上的光源,“順著光源走便能走到門的方向。”
有悔回頭看了眾人一眼,遂走向光芒聚集之處,他的身體在接觸光的一剎那瞬間變淡,消失。長生的心也隨之一緊。
且看弱風也收回方才事不關(guān)己的表情,油紙傘微微旋轉(zhuǎn),屬于其他五人幻境居所的大門被打開。
“你們聽著,接下來的時間所有人都在自己的居所里待好,無論誰離開或者歸來都不要過問和打聽。將你們的狀態(tài)提升到最佳,迎接時間和門的到來。”
無論是長生,風息還是其他人,顯然都不解弱風為什么提出這樣的要求,但見他態(tài)度嚴肅,可不是好商量的樣子,只得更加忐忑的各自回到居所之中。
時間一點點流逝,長生逐漸坐定,他在元靈幻境中睜開雙眼,大白兔懸浮在半空中,澄澈的眸子入水,隨著他手中蕩漾的靈力朝整個世界的各個角落飛去。無數(shù)的白盞佛陀花竟在此時緩緩盛開。一股自丹田而起的充盈之力如潮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不斷從他的體內(nèi)朝外界輻射而出。
在即將進入門后世界的緊要時刻,長生的靈力竟然提高了整整一個維度。
他自己也不禁驚呆了。
要知道,他雖靈力高于同輩眾人,但也只是仙童的最高水平罷了。但此時此刻的靈力似乎達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若他記得不錯,仙童,仙倌,上仙……
他現(xiàn)在的靈力已經(jīng)達到了神族成年后仙倌級別的水平。但若是達到這個水平,好像也就意味著……
此刻日月剛剛輪換完成,夜幕逐漸深沉,崇吾作為第四名已經(jīng)進入了辯論之門,而最先進入的有悔此刻歸來。
雖然三府分府進學從今朝才開始,但仙童大考三府各自出題早已是天空臺延續(xù)百年的傳統(tǒng)。按照以往的經(jīng)驗,若沒有在門后世界發(fā)生意外,且所帶令牌沒有損壞,所有人都會在規(guī)定的時辰內(nèi)回到原來的空間里。對戰(zhàn)的兩名辯手不僅要通過辯論一決高下,同時還要應對在門后隨時可能出現(xiàn)的各種意外。
因此,辯論分勝負,至多平手。但若遭遇意外而無法自救的話,則都按失敗處理。最后的誰贏誰輸也會從此兩點結(jié)合的分數(shù)上可以看出。勝利者將會以白光指引歸來,而失敗者將會以黑光指引回到原本的空間。
但以上都是沒有意外發(fā)生的情況下,真正的意外每年都有存在,但最壞也不過是受傷,并無生命之憂。
弱風靜靜守在院中,有悔至今未曾歸來,他的心不僅有些虛浮著,難以踏實。
之前有悔曾提出用百靈石作為內(nèi)外聯(lián)系的工具,但被弱風以不符合考試規(guī)則的理由拒絕了。
現(xiàn)在想來多少有些后悔,弱風鉆著牛角尖想,照風息所說,萬一真的是敖霜在幫助斷崖山的仙童作弊,那他又為什么不能讓自家孩子帶著通訊設(shè)備進入門后世界呢?
等等,作弊……如果只是熟悉每道門后的路線,為什么要往返多次,還要幾個人聚集在一起?
難道,他們這么做不僅是為了熟悉路線,甚至說根本不是為了熟悉路線。
弱風雙目猛的睜開,幾乎從蒲墊上跳了起來,“他們該不會是提前設(shè)下了什么埋伏吧?”
若真是這樣,那麻煩可就大了。偏偏上師還被天帝叫走了。
弱風急的來回在院子里踱步,莫名卷來一陣狂風,吹的華清天君府滿園飄零落葉,原本星光舒朗的夜空霎時間烏云密布,幾道悶雷聲緩緩壓迫而來,似是有仙人進階將要歷劫之勢。
“多事之秋啊簡直。”弱風掐指一算時間,想必伽湘已經(jīng)進了門,亥時將至,馬上就輪到長生了。
天空忽然大亮,猝不及防的弱風被強勁的靈力和大風刮得幾乎飛離地面,之間三道雷擊毫無預兆的落入華清天君府,重重劈向長生所在的蓮閣幻境中。
弱風灰頭土臉的落回地面,他嘴角抽搐著,雙眼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能發(fā)生的事物一般。
“天啊,入門之時,他竟然飛升仙倌了?”
照常理來講,無論實際品階多高,但凡形貌一如少年模樣,均會被尊稱一聲“仙倌”。
但實際上來說,真正從仙童達到仙倌的品級卻有著天壤之別。
生長在天族的孩子和自人間歷劫飛升的凡人,在修煉方式上迥然不同。
凡人多半從修真到半仙,要經(jīng)過歷劫,化丹,渡劫,坐定,度化后才能升入天族。更別說他們要在一,二重天打醬油長達數(shù)百年的時間,才有那么一丁點的機會進入三重天成為一名游仙。
此舉便如同大浪淘沙,歷盡千辛后才能尋得微乎其微的金子,珍貴且稀有。
但,即便是金子也有足金和雜金之分,恰如越高的天宮,神仙三六九等的劃分越位細微。
一步登天幾乎不可能發(fā)生在凡人修仙者身上。
但對九重天的仙童來講,他們一出生便是超越四重天散仙的存在,擁有著生來卓越的修煉潛力和空間,這也意味著他們中的部分人,會在很小的年紀便進入仙倌甚至上仙的級別。
長生在三十一歲達到仙倌品級其實并沒什么,像他這樣甚至資質(zhì)更高的,每一代都有。
但在仙童大考的檔口進階飛升的,怕是數(shù)百年來只此一家。
天雷涌動,九重天風雨如晦,所有詭異的天象自動卷成一道強勁的龍卷風暴落入華清天君府中。天帝玉綸站在白玉階廣場二十神柱的正中央,他飛身而起落到與風暴相同高度的地方,雙眸反射著閃爍雷電的強光。
華清,言尺和敖霜自他身后而來,臉上神色各異。倒是言尺先循例問道:“陛下,考核之時遇到雷劫的情況并無舊例可尋,是否想辦法應對?”
華清始終未發(fā)一言,倒是敖霜站在玉綸身旁,嘴角勾起一抹淺笑,“陛下,仙童進階仙倌非同小可,的確需要重視啊,您……?”
“敖卿似乎比華卿這個師傅還要急?不知道的還以為長生是出自你邢王座下。”玉綸看似玩笑的話著實令敖霜面上一冷。
“臣不是這個意思。”
“朕知道,不過與你開個玩笑爾。”玉綸頗有信心的瞧著再一道驚雷滾落,“若長生連這點麻煩都解決不了,他也不配成為我心中天將七子的第一人?”
“看來陛下心中早有決斷了。”敖霜玉手挑起寬大衣袖上垂下的絲絳把玩著,“的確,長生若不在此列,更遑論他人呢?”
言尺躲在后面,儼然一副看好戲的架勢。唯有古波不平的華清神色微變,他當真越來越搞不清天帝的打算。明明親口對他說要在瓊臺宴前取長生性命,現(xiàn)在又提出他是天將七子第一人?
他到底想搞什么?
“我靠,什么鬼?這是在搞我嗎?”
亥時到來之際,天地突然風云大變,數(shù)道驚雷烈火伴著寅字牌內(nèi)涌出的金光轟然而至。
長生幾乎是用尿遁的走姿才躲開雷火的攻擊,進入金光包裹著的世界中。
只見虛無的空間內(nèi)有四道鐵門,門上分別烙印著:“晝,伏,盈,虧”四個大字。
弱風說過,這四道門后分別有不同的意外和反轉(zhuǎn),只是但從名字上很難判斷哪道門更容易或者說,更適合他?
“玉綸的信箋!”長生拿出懷中藏好的信箋,小心翼翼的解開金絲纏繩。
他說過,進門前可以打開看。
金箔信箋被長生緩緩展開,他指望能在上面得到關(guān)于選擇哪道門更好的提示。
可當他完全鋪展開時,紙上寫著的內(nèi)容卻令他如遭雷擊般木立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