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黑衣捕牙與鐘家兩方火拼時,被困深淵的男女二人因為一顆水滴的響聲而陷入興奮。
“這道深淵遠望堪羅靈山脈,在這石壁后面怎么可能出現水滴聲?”姜鳴疑竇頓生,心懷希冀。木青嵐道:“是不是在黃石鎮背后穿過的那道嵩江河流?”“嵩江是在黃石后面但卻在東南方轉彎,流向玄天野境內,這塊石壁朝北,怎么可能是嵩江流過?而且嵩江徑流龐大,隨便一股都足以橫穿黃石,若在這道石壁后面,我們聽到的就不是間斷的水滴聲,而是呼嘯的水流了?!蹦厩鄭沟溃骸澳菚粫皇庆F氣或者石土滲水的水滴聲?”
姜鳴微微思索片刻,道:“不排除這種可能,但你摸摸地上的土壤,摸摸這塊石壁,它們在這淵底,按理說應該是極濕潤的,但我們只是感到干冷,就像是九月冷冽的秋風一樣,這說明這里的石土很少滲水,而石壁后面的水滴可能在一個窄而通風的空間內,才能解釋為何我們聽見了這水滴聲。而且你記得山羊坳的那條山溪嗎?”木青嵐驚聲說:“你是說這塊石壁后面就是那條山溪?”
“不,這后面可能是那條的山溪的發源之所,鎮上有人不是找過山溪的源頭嗎?他們只說是在深淵旁邊,他們不會相信,那條山溪就在這道深淵的最底部?!苯Q自信地說道。木青嵐一聽,搖了搖頭道:“怎么可能?這道深淵有百米之高,連陽光都照不進來,那條山溪在這個高度可流不過黃石去?”姜鳴笑道:“你難道忘了山羊坳是什么地理環境了?一個環型的高山群,這股山溪流出深淵,然后經過山羊坳,水積入山原中,那里就好像是一個天然的蓄水池,不過那水池的高度可能有點讓人難以相信?!蹦厩鄭惯€是難以相信,說道:“這只是你的猜測?”
姜鳴一臉嚴肅,道:“可能是真的?!?p> 石壁是挖不開的,但姜鳴卻是別有妙計,一包不知名的粉末,一根三寸長的鐵釘,與一包顆粒物,便是他的招數。他一邊手上操作著,一邊說道:“我曾在朱大叔家里的古籍中看到,曾經有個人用燒化的皂礬腐蝕了難以打理的石料來修建房屋,我就想試驗一下有沒有這效果,但是平常燒火很難把皂礬融化,而且也沒有堅硬的容器來裝盛,直到我發現了一種能產生高溫的金屬,我叫它綠巖粉,至于其它兩種東西就是普通的助燃物?!苯Q將顆粒物都在粉末中滾了滾,然后找準石壁上的夾隙將之放了進去,從懷中又取出一條細長的條狀物,拿鐵釘一摩擦,條狀物便發出白色的光,并快速燃燒起來,姜鳴一刻也不遲疑,便將條狀物對著那塞滿顆粒物的石壁伸了過去,那顆粒物表面粉末竟迅速升溫,連帶著顆粒物慢慢融化成液體,而液體碰到石壁便發出“嘶嘶”的聲音,這時石壁受到腐蝕開始慢慢破碎,漸漸地一點點亮光透過來,最后形成了一個腦袋大的洞。
“有亮光,有亮光,你看。”木青嵐頓時雀躍起來,她低下頭甚至都看見了那邊正在滴落的水滴,她不可置信的道:“真的是泉眼,還有一條小流,莫非這里真是那條山溪的發源地嗎?”
姜鳴也不說話,對著已經不再擴大的石壁狠狠一腳踢出,那石壁頓時碎落一地石塊,而眼前的路也一覽無遺:一個外形仿若溶洞的空間,頂上懸掛著許多小水滴,但都緩緩凝聚滑動向中央一塊尖尖的乳石上,好像三四分鐘才會落下一滴,但水滴落下的地方已然聚集了一個頗為不小的水池,水清而冽,有寒氣,能倒影,水潭一面緩緩通出一條指頭粗的小流,曲折如蛇形般流向山洞之外。
“這個山洞大概開辟有幾千年了,只有幾千年的積累才能聚集這么大的泉潭。真是神奇,自然鬼斧神工,竟在這絕地還能有這般境地!”姜鳴嘖嘖稱嘆,感慨不已。
他們通過破壁來到山洞,都為眼前的壯景著迷,但因其境過清不敢久居,便欲離去,木青嵐卻返回去重新用碎石將破壁堵住,只留下一道淺淺的縫隙。這時姜鳴便問此舉為,木青嵐笑道:“這般自然境地可遇不可求,若是為人毀壞豈不可惜?但若還有人在此受困,卻能借此縫隙逃出生天,豈不美哉?”
之后兩人循著洞口的光亮,洞穴深約五十米,但因自那深處水潭溶洞出來,隔幾米的距離洞頂上便有石隙間射過來的光,所以溶洞與道路都不是很暗,足以照明,足以撫慰少女的驚擾的心。
“姜鳴”,木青嵐突然拉住對方的衣袖,面相悲苦起來,忸怩著道:“好像這樣我們就可能出去了吧?不過,剛才我倒是不想再出去了,那,也并沒有什么不好的。你,懂我的意思嗎?我是想說那個?!苯Q一愣,轉面是敦厚的笑,說道:“青嵐,我要走我自己的路,不希望現在受到什么牽絆,現在感到我有力量去走這條路了,便不會停留的?!?p> 這話是什么意思?木青嵐好像受到了莫大的羞笑,但仍覺得眼前的男子應該說些什么,于是問道:“我知道你現在不同以往了,那我能不能知道你發生了什么?讓我明白你在經受什么?”姜鳴看向木青嵐,發覺她的眼睛已然通紅,甚至才恍然覺察方才她說話時的顫抖,但他心下一橫,仿佛已然與外物決絕,他道:“不能?!?p> 兩人相對而立,沉默良久,他看向她有著一絲憐愛,她看向他充滿了不解與怨懣,但是有太多東西是說不清的道理,有太多人是想不懂的思緒。事后很多年,姜鳴在回憶里看到這一幕,總是黯然神傷,甚至落淚幾何,當然這是后話。
“走吧,爹爹肯定都著急了,我們快些出去吧?!蹦厩鄭拐f完便朝著洞頭走出去,像是一朵受傷的玫瑰。
“等等?!苯Q半路突然停住,望向一側的洞壁,低頭細細觀察起來,木青嵐也湊過來,抬眼看時,卻是一塊巴掌大的石碑被姜鳴摳了出來,石碑并非普通的石板,而是真正的載有文字,這并不像是原始人居住過的舊址,更好似有古人預謀好的記載。
“有碑鋪道,這是,無碑……無碑觸壁,大眼洞前,什么,這是‘始知’,始知朝圣王座。朝圣王座?這是什么?”姜鳴一邊抹除石碑上的積土,一邊嘗試看懂碑上文字,顯得極為認真。木青嵐驚訝道:“這怕是古代的柳型文字吧?這你都能看得懂?”姜鳴一笑,應道:“閑的時候多學了些東西,沒想到還能派得上用場?!?p> 木青嵐默默看著眼前的男子,他的故事陡然變得神秘起來。能在死地復活,能用超凡武力以一敵數,能通曉許多狹隘的知識,好像他與她才認識,好像她根本不了解他。
記得他曾說過,他要天下人為他頷首。一語成罪。
“看著,好像有什么東西!”姜鳴舉起石碑,將之砸到了那洞壁上,那洞壁竟然沒有將石碑反彈開,而是猶如一張嘴緩緩將之吸收了進去。
見此,姜鳴與木青嵐大驚失色。
石壁上出現的奇異景象實在駭人聽聞,若是人碰到這樣的洞壁,是否也會被吸噬進去。姜鳴二人思想到此,不覺暗生冷汗。
“這好像是一扇門?”姜鳴示意木青嵐遠遠退后,而他緩緩走向洞壁,面色復雜。木青嵐慌亂地道:“要不,不要在這里待了,我覺得這個山洞到處都透著詭異?!苯Q面色嚴肅地道:“我想進去看看,這里面或許有神奇的東西?!?p> “不,不要”,木青嵐走過來,拉住他的袖口,帶著乞求的目光,說道:“不要去了,我們回去吧?!苯Q眼中閃過不忍,卻又轉而變為自信地堅定神色,說道:“我如果發現危險,便會立刻出來,乖乖等我。”
鬼使神差地,姜鳴想要走進那片洞壁,好像是沒有遲疑的決定。只是木青嵐以為他們之間已然溝壑暗生、芥蒂重重,才導致此時的姜鳴如此冷漠。“真的是我太強求了嗎?”沒有誰能回答!
手剛剛接觸洞壁,姜鳴就感到一股巨大的吸力,將他拉入了洞壁,宛如大變活人般,姜鳴消失在了眼前。
“姜鳴!”木青嵐想要跟隨他,但卻只是立在洞壁前一動不動,他沒有多余的怨憤,沒有痛徹的悔恨,只是一心地放脫。她的腦海里呆呆地閃過這句話:千秋一身化,放爾生自由。
受到吸力被攝入洞壁中的姜鳴警備地望著周圍事物,這里不再是那大眼洞的潮濕與荒涼,這里也不如外界那般鼎沸與俗華,這里有堅固的四根雕著飛龍的粗壯石柱,還有朱紅色石板鋪成的道路,道路兩邊是栩栩如生的七八個泥人,甚至連神情間的慌亂都格外分明。石道一路,亂置著十幾件刀劍鉤叉的兵器,還有一堆堆森然的白骨,他們好像是活著的生靈,正在用力地向著一個方向爬去——那條石道的終點,一位身著破爛的金絲華袍的白骨坐在寶石鑲嵌的王座上,仿佛能俯瞰座下眾生。
“這是……”姜鳴驚訝地望著眼前朝圣白骨王座的道路,內心被一種極為蒼涼與壯烈的情緒所包裹,但卻語噎到唇間不知所言。但此時兩字的停頓剛剛出口,那道路兩旁的泥人便迅速化為塵土,一寸寸地飄散開來。
“不好!此地十分妖異,不能久留。”這種想法溢出大腦,姜鳴便欲向著出口奔去,但不經意地轉頭,恰恰瞥到那王座上的仍舊倨傲的白骨,他竟情不自禁地向著朱紅色道路走去,面色僵直蒼白,每走一步都像是用盡了全身精力,若是一直這樣走下去,不出十步他大概便會失力倒地。
“哼!”一聲悶然的震響自姜鳴心中擴散開來,自內而外,甚至連整個山洞都是轟然震動。姜鳴恍然回神,才發現自己是被攝了魂,全賴心底那一聲悶哼才將他喚醒,不容猜測,這是他身體中的那道前輩的殘魂在幫助他,只是他已經不敢再多停留,卻鬼使神差地撿起地上的一桿長戟,徑直奔逃出去。
“嘩!”姜鳴閃身而出,卻見木青嵐正在洞壁前呆呆地看著他,他心中也是更加心酸,直拉起她的手向著山洞外跑去,等他環顧四周,發現自己已經身在一個山崖的半山腰,遠望之時卻欣喜起來,這正是那來時的山羊坳,正是那高聳姿態呼之欲出的山群。
木青嵐問道:“你到底見到什么了?”姜鳴癡癡地看著她呆滯的面容,輕輕撥開她散亂的發絲,嘆氣道:“沒什么,這個地方太過妖異,我覺得不能再深入了,或許這就是黃石鎮老一輩認為的‘鎮殃宮中’,真正地育活黃石的山溪的發源地?!彼涝撜f什么,知道更多的隱秘不能多說,他不想身邊的人卷入這種妖異之事。
木青嵐卻淡然一笑,道:“這桿長戟讓人看著可怕。”
姜鳴聽后,目光再次緊鎖起來。
在崖壁間披荊斬棘尋找道路,約莫半小時后,姜鳴與木青嵐再次回到了山羊坳的一條小徑上,然而兩人都沉默。他們不再為幸存而慶幸,因為有比死亡更折磨的痛苦;不再為存在而存在,因為世間存在太多的死亡,就如那些泥人一般,瞬間崩潰成土。
——
鐘家大院,即便鐘家父子的下屬反抗再激烈,在百名訓練有素的黑衣捕牙的攻勢下,只能成為先后步入地獄的刀下鬼。
“蒼天啊,你莫非真要我鐘家滅亡?子孫鐘鐵鋒秉承先祖百年基業,雖經商數年有所建樹,但不足以興盛家業,若這般便讓我鐘家斷子絕孫,你們也會不甘心吧!”鐘鐵鋒不甘地長嘯一聲,眼中的殘忍嗜血尤為可怖,他竟未想到黑衣捕牙比之自己的護院侍衛竟強大這么多,若不是任降英不想產生讓鐘家之人逃走的風險而慢慢逼近,說不定他們父子早已死在了黑衣捕牙森冷的刀刃下。
“爹,你看,星月長袍,那是焚松大人的手下,他來救我們了,他來救我們了?!辩姌蛲蚰菢錀块g站著的人影,驚喜非常。鐘鐵鋒如此一看,也是頗為興奮,沒想到能在這種家業傾覆之際能等到援兵,立刻變得大氣起來,說道:“這位大人,您是焚松大人派來的吧?鐘某保證,若是大人能助我鐘家度過此難,以后我可以每月給你們百兩元銀?!?p> 垣野中只流通唯一的貨幣,便是金銀,下等為白銀,中等為元銀,上等為元金,能有千兩元銀,在這貧窮的黃石鎮已是天文數字,即便是圍剿過來的黑衣捕牙也是遲疑了下,僅僅贊論鐘鐵鋒的膽氣,便不是一般的土豪地主能比。
任降英看著那身著星月長袍的人影,沒有輕動,也不敢輕動,前輩方秉燭早就交代過他這段時間內黃石的復雜局勢,萬萬不能輕易與一方勢力成為死局,朱天野世家也好,還是金水宗也罷,留有余地,方可進退自如。
“咻!”僅僅幾秒,那星月長袍人便閃行到鐘家父子面前,看不見其蹤影。鐘鐵鋒微微驚鄂,迎上諂媚的笑容:“這位大人,感謝您不辭勞苦來救我,來日……呃!”
卻見一把金色匕首已然插穿了鐘鐵鋒的胸膛,他不可置信地向著那匕首摸去,不甘地緩緩倒下。只聽得星月長袍人冷冷一笑,道:“連這種小事都做不好,大人手下不留你這種廢物?!笨蓱z鐘鐵鋒以為援兵到,至死方知是死神臨,被自己所仰仗的期望所殺死,這是莫大的諷刺??!
“大人不要殺我,不要殺我,什么壞事都是這老家伙逼我做的,留我一條賤命,我為你當牛做馬……”鐘橋急忙跪在地上,向著長袍人磕下一個又一個響頭,以求茍活。
然而,一刀斬落,不問其可!長袍人看都不想看這兩父子的尸體,直直地向著鐘家中堂走去,任降英與黑衣捕牙眾人盡被忽略。
“閣下,請……”
“不該招惹的事便少惹,我不介意多取幾條性命?!?p> 血腥與兇殘充斥著整個院落,死亡包裹著活人的眼球,盡管來人已是太多,但仍掩飾不住這種肅殺與悲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