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雙穿著厚帽衫，外面罩著寬大的棉服，步子換得飛快。下周立冬，十一月初的風雖不至朔風凜冽，但帶著涼氣，讓人不自覺打哆嗦，何況對于一個和低燒戰斗了三天的人來說，更覺得冷了。
今日區賽，可以自行前往，也可以搭乘校車，如果坐校車的話要趕七點半在校體育場門口集合。秦雙早起犯懶，磨磨蹭蹭起不來，眼瞅著鐘表過了七點才鯉魚打挺，飯是顧不上吃了，抹了把臉就往出跑，把小姑喊她吃飯開車送她的安排拋在身后。
雖然肚里空空如也，腦袋卻轉的飛快，小心思盤算了一遍又一遍，直到身后的帽子被人拽住，扯得她連連向后仰去。她掙脫開來，護住快要背到身后的衣領，看見小人得志的孫攀：“你怎么出來了，不是體育場集合嗎？”
“走吧。”孫攀把帽子扣在她腦袋上，朝著來時的反方向帶路。
秦雙立在原地，把帽子摘下來：“馬上七點半了。”
“我堂姐送咱們過去。”
“唉？”
“她在前面等咱們吃早飯，快走吧。”
“不是……我要坐校車，你不是……你不坐校車嗎？”
“什么是不是的，快走吧。”
秦雙跟在他身后，拉了拉衣領，扯了扯衣襟，又把頭發縷了縷。
“造型蠻好。”孫攀斜眼看她，“一朵怒放的蘑菇花。”
“你剛蓋我帽子干嘛啊！！全都是靜電，你看我頭發。”
孫攀用手揉了揉：“這下更好了，一朵菌絲炸裂的大蘑菇。”
秦雙氣鼓鼓看他，拿手一遍遍梳理著。
“你腦門兒怎么熱乎乎的，能暖手了。”他把手搭過來探了探。
秦雙閃過身：“美的你，誰同意給你暖了。我可是半個病號，低燒才退，今天剛好點兒。”
孫攀把她拽過來，用手背挨了挨她額頭，又比了比自己：“你確定退了？我看你燒傻了吧，生著病還跑來參加這破考試。”
“當然確定，我出門前才量的，而且我當然得參加了，不然豈不是功虧一簣。你見過哪個高手比武因病告假的？像我們這種大神，從來只會屈服于強者，而不會敗給凡身，要今天是數學競賽我早就臥床休息了。”
“剛覺得你有點志氣，沒成想是欺軟怕硬。”
“這叫審時度勢，而且我姑父說，小孩兒發燒一次就聰明一次，我的免疫系統已經被充分調配了，這會兒就算考一場數學也沒有怕的。”
“今天我算知道了，自我感覺良好的不僅有開屏的孔雀，吹噓唱功的楊青彤，還有會開花的蘑菇。女人這種生物有點神奇。”
“開屏的都是雄孔雀好不好。”秦雙反駁，看他提到同桌，想了想還是開口道，“上次問你換了別的朋友也會那么做嗎，比如說卷卷。”
孫攀知道她指什么：“真執著啊，沉默也許代表不知道，也可能表示不想說。”
秦雙點了點頭：“我平時不愛說謊，如果有什么事萬不得已得作假，我就會不吭聲。其實開學你撿到學生證那次，我并沒有明確說那是我的。”
“耳朵沒紅，看來這次真沒說謊。”
“少來，那天回去我仔細想了，卷卷并沒有問那是不是我們清潔區，他當初只抱怨有衛生死角；而你問我怎么不跟我同桌一起吃飯，我說有事情，并沒說什么值日來不及。上次被你唬住了，我壓根就不說瞎話，何談耳紅。”
“記性還真好啊，不累嗎，腦子里裝那么多。”
“沈佳跟我說記性好是件笨事情，因為會被迫記憶什么的，大概是這么個意思。我不太懂，但我想如果不是被逼的就沒問題吧？我的腦袋只記我想記住的事兒，高興的，好玩的，有趣的，自然不會累了。”
“當時沒想那么多，況且小叔應該擺得平，兩害相較取其輕。至于換了卷卷，幫他個鬼，自己捅的簍子自己糊吧。”孫攀說完沒心沒肺笑了。
“以后不想說就直接講吧，只要你說了不想講，我就不會追著問。”
秦雙跟著孫攀走了好一陣路，來到距校門口一站地的快餐店。年輕女人沖他們招手，波浪的卷發搭在胸前，妝容精致，一對耳墜隨著她揮手的幅度輕輕擺動。
“來，坐。我是小攀堂姐，孫可頌。”
她伸出一只手，秦雙回握過去，被對方的體溫一冰，下意識縮了縮。似乎是覺察到，孫可頌笑著松開，兩只手搓了搓道：“這天氣真冷啊。”
“姐姐好，我是孫攀同級不同班的同學，叫秦雙。”
孫可頌笑著坐下來：“你們先墊點兒，一會兒考完試了咱們去吃好的。”
“你那口味，不敢恭維。”孫攀撇撇嘴，轉頭問秦雙喝咖啡還是牛奶，不等對方回答，便自作主張把牛奶推了過去。
“我還沒選呢。”
“你確定大病初愈的人要喝咖啡？那跟你換，不過這杯我喝了一口。”
“算了，算了。”秦雙連連搖頭，小聲嘀咕著，“哪里有大病。”
熱氣隔著紙杯透過來，好似要讓臉更紅一樣。秦雙偷偷打量著孫可頌：大開領，裸腳踝，七分袖，喇叭袖口下露出纖細的花臂。
“可頌姐，你冷嗎？”她沒忍住問。
孫可頌咯咯笑了兩聲：“我天生耐冷，防風抗凍。但是你們可不行，吃飽穿暖長身體，別瞎折騰。”
秦雙指了指她的胳膊：“那個還挺漂亮的。”
孫可頌將喇叭袖卷起來，露出右邊一整條花臂，看著有一點害怕也有一點酷。
“你要不要打耳洞，等會兒考完了姐姐帶你去一家，技術超好，保證不疼，也不發炎。”
秦雙沒料到，看了眼孫攀，尷尬地笑笑：“不用不用，我還沒想過。”
“不著急，想打了隨時找孫攀，讓他帶你找我。”
孫攀和秦雙來到市一中，離開考還有半個小時，不早不晚剛剛好。
“一會兒考完你不著急回吧？”孫攀把女生的文具袋遞給她，“不過你的大頭照夠臉大的。”
秦雙一把奪過來：“誰讓你看我準考證了。偷看別人準考證和偷看別人身份證一樣，沒素質！”
“等你有了身份證再興師問罪吧。”
“不行，不公平，把你的給我看。”
“在兜里，給。”孫攀把身子探過來，指了指衣服內側的口袋。
秦雙轟開他：“去去去。”
“一會兒考完了我在北門等你。”
“我不和你們吃飯了，你們姐弟倆去吧，我跟著怪礙事的。”
“不和她吃，咱倆去別的地兒。”
“哪兒？”
“你先說去不去。”
“那你答應我一件事我就去。”
“你說。”
“明年照身份證了我要第一個看。”
“就這？你也太浪費機會，不是誰提要求我都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