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林琛遲剛到蘇陵邊界并沒有遇上黃沙荒漠,而是遇上了蘇祁。
“蘇前輩……您怎么在這兒……”
“等你。”
林琛遲作過揖,開口道:“看來前輩已經知道了。”
“是?!碧K祁邊說邊撫摸著身旁的白鹿。
“臨江閣已經不在了,我爹爹也……”
蘇祁轉過身,“可是上一次我已經拒絕你們了,不是嗎?!?p> 林琛遲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上次蘇祁的確說得明明白白,他不可能幫自己,可是臨江閣,煙青山以及前路未卜的南荒,還有已逝的父親和宋衡先生,一樁樁一件件都出自肖玉山之手。
“蘇前輩”林琛遲鼓起勇氣,“我想再次請蘇前輩助我們與肖玉山一戰?!?p> “哦?”蘇祁挑挑眉,“你有什么理由讓我幫助你?”
“蘇前輩若已下定決心不幫我們,此次大可設下結界讓我無法靠近半步。可蘇前輩早早在此處等我,定不是為了方面拒絕我吧?!绷骤∵t心里也沒有百分百的把握,只是比起坐以待斃他更想賭一把。
“罷了,那你先留下幾日吧?!碧K祁說著轉身朝木屋走去。
林琛遲一聽,趕緊跟了上去,問道:“蘇前輩,您是答應幫我們了嗎?”
蘇祁停下腳步,笑著說:“你留下來陪我幾日,我再決定幫不幫你。”
林琛遲看著蘇祁,如今殺肖玉山一事迫在眉睫,萬一他在此地逗留,南荒恐怕也有危險,雖然時間緊張,可請不來蘇祁,他提前回去也無濟于事,只好先答應下來。
“好?!?p> 蘇祁似乎看出了林琛遲的心思,說:“放心,你朋友那里不會有事?!?p> “多謝蘇前輩?!绷骤∵t再一次作揖,生怕惹怒了蘇祁錯過時機。
蘇祁進了屋,溫了一壺酒,打開折扇,看著林琛遲畢恭畢敬地站在一旁,忍不住笑出了聲,道:“你怎么規規矩矩的?坐啊?!?p> 林琛遲依舊不敢大意,再次作揖坐在一邊,也不吭一聲。
“你很像衛嵐。”蘇祁見傅川半天沒有動靜,自顧自地說著,“無論是長相,還是舉止?!?p> 林琛遲不知道如何回答,思索了一陣,才開口:“我只是無名小輩,氣質遠不及衛前輩,不敢相提并論?!?p> 蘇祁起初沒說話,將溫好的酒倒進酒杯,一飲而盡,抬起頭紅著眼看著林琛遲,“真的很像?!?p> 林琛遲忙說道:“蘇前輩,您當時已經盡力了?!?p> “盡力?”蘇祁揚起的嘴角盡是嘲諷,“盡力是借口。是我對不起衛嵐。”
“蘇前輩,我一直有一事不解?!绷骤∵t頓了頓,繼續開口道,“蘇前輩為何留著肖玉山不替衛前輩報仇?”
“因為我沒有臉面。
“每一次我被人欺辱,衛嵐總能站在我前面,就連最后一次,都是為了替我擋了肖玉山的劍。
“可是我卻連這最后一次都沒有把握住。我注定一生無法站在衛嵐前面去保護他?!?p> 蘇祁當初選擇隱居山林,就是為了逃避,逃避只會譏笑嘲諷自己的肖玉山,逃避議論紛紛嘴臉丑陋的世人,逃避受盡喪徒之苦的陸隱岑,逃避躺在冰冷棺槨里的衛嵐,也逃避余生注定郁郁寡歡不得心安的自己。
“蘇前輩,事情已經過去那么久了,你又何苦念念不忘,折磨自己?!?p> 蘇祁又斟滿酒杯,搖了搖頭,無奈地笑道:“你還太小了,我從前也告訴自己只要時間夠久,我就可以忘記以前發生的事??墒恰?p> 正說著,蘇祁又喝下杯中的酒,只覺喉嚨里火辣辣地燒著,“可是后來我才明白,一生太短了,短到我無法忘記一個人。”
話了,蘇祁抬手拭去眼角不著痕跡的淚光,“酒太嗆了?!?p> 林琛遲想,也許真的是自己與衛嵐有幾分像,才惹得蘇祁想起傷心事,如今他依舊少年模樣,平日里素凈又坦蕩,只是這皮囊之下的苦楚,始終只有他一個人獨自往下咽吧。
“蘇前輩,總要放下的。”林琛遲看著蘇祁的模樣,有種說不出的難過,“衛前輩見你這樣,也會不放心的。”
蘇祁放下酒杯,沒有回話,林琛遲繼續道:“衛前輩一定是希望,沒有他保護的日子里,蘇前輩能好好保護自己?!?p> 蘇祁突然眼神明亮,抓著林琛遲的手腕,道:“走,我們去抓魚?!?p> “抓……抓魚?”
蘇祁的木屋后有片不算大的池塘,四周竹樹環合,池水清澈見底,池中游魚嬉戲好不快活。
“你怎么不下來抓魚?”蘇祁挽著褲腳站在池塘里,看著池塘邊上一臉震驚的林琛遲,只覺得有些好笑。
林琛遲小心翼翼地靠近了些,蹲下身來問道:“蘇前輩為什么帶我來抓魚?”
蘇祁看著林琛遲,突然一笑,雙手握住林琛遲的腳踝用力一拉,林琛遲便落入水中,好在池塘的水不深,林琛遲掙扎了幾下后很快站穩了腳。
看著林琛遲狼狽的樣子,蘇祁笑道:“愣著干嘛?抓魚啊?!?p> 正說著腳邊游過一條魚,蘇祁一撲,那魚機靈得很,繞了一圈從腳邊溜走了。
蘇祁歪著頭,氣哼哼道:“看來我這么多年,捕魚的技術還真是沒長進呢。”
林琛遲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移動著,猛地一捉便捉住了一條,起身時笑瞇瞇地望著蘇祁,溫聲道:“看,前輩,我抓到了一條?!?p> 蘇祁見林琛遲笑得如此動人,望得出神,許久才低聲道:“有時和你在一起,我真的以為是衛嵐在我身邊。”
“衛前輩從前也和您一起抓魚嗎?”
“是?!碧K祁坐到池邊,一邊揚著水花,一邊笑著看向被竹林圍著的一小塊天空中的飛鳥,絲毫看不出他已是耳順之年,舉止間盡是少年的氣息,連林琛遲也會無意間將他當成平輩看待。
“蘇前輩?!绷骤∵t試探著說,“我想,您應該放過您自己。”
蘇祁沒有機會林琛遲的話,自顧自地問:“咱們不如去烤魚?”
林琛遲嘆了口氣,才妥協道:“好……”
蘇祁想永遠活在這份假的幻境中,林琛遲卻總想讓他醒過來。
蘇祁想和從前那樣,同衛嵐抓魚,被師父責罰,只是如果再給蘇祁一個機會,蘇祁一定站在衛嵐的前面。
“我叫你琛遲你介意嗎?”蘇祁輕聲問。
“不介意的?!绷骤∵t說道。
“琛遲,你好像很護著你師妹?!?p> “師妹從小身世不好,經歷了屠城之苦,又被寄予尋找獨賢者的大任。”林琛遲認真的同蘇祁解釋著,“她還這么小,一定不好過?!?p> “那你師妹真的很幸福?!?p> “不是的。我沒能好好保護她,讓她受了很多苦。”林琛遲一直以來都不認為自己是一個合格的師兄,不僅因為自己沒能保護好宋以安,也因為自己沒能守住臨江閣這個家。
蘇祁只覺得眼眶有些酸,宋以安就好像是自己,林琛遲就好像是衛嵐。明明林琛遲已經為宋以安做的足夠多足夠好,卻仍覺得虧待了宋以安。如果真的有一天要用林琛遲的命去抵宋以安的命,林琛遲也會毫不猶豫地去換宋以安平安。
“琛遲,你和他太像。”
“蘇前輩,你讓我留下來,不過就是想找衛前輩的影子。”
蘇祁被人戳中了心思,甩下一句“我沒有?!本蜌饧睌牡負]袖而去。
林琛遲無奈地搖搖頭,這么多年,蘇祁竟仍可以像個孩子般的有期待的活著,永生草何止是讓他的容顏永生,包括他的心性和為人,都依舊是當年的那個幼稚又惹人憐愛的蘇祁而已。
回到木屋,蘇祁正坐在椅子上喝茶,見到林琛遲后白了一眼,轉過身道:“你回去吧,我不幫你?!?p> 林琛遲忙往跟前湊,討好道:“蘇前輩,求您了,您是唯一能幫我們的人了。”
蘇祁賭氣似的,喝了口茶,并沒有機會林琛遲。
“前輩。”林琛遲繞過圓桌,走到蘇祁面前,“如果衛前輩活著,你想和他說什么?”
“……”蘇祁低下頭思索了一陣,“對不起?!?p> 林琛遲突然靠近了些,看著蘇祁的眼睛,認真說:“蘇前輩永遠不必和衛前輩說對不起。”
蘇祁仰起頭看著林琛遲,眼淚順著眼角流下,聲音微微顫抖:“衛嵐,我只能說,對不起…”
林琛遲繼續說:“蘇前輩,我最明白衛前輩的心情。心甘情愿的守護是不需要回報的。如果您真的想為衛前輩做什么…
“那您想起他時應該多笑笑,別再因為難以釋懷從前而叫他衛嵐。您該叫他一聲衛師兄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