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把新書預習一下，各科課代表把作業收一收，明天我們正式開始上課。”講臺上，瞇著眼睛的班主任正在高聲吩咐著，一個寒假過去，感覺他頭上的地中海面積又向外擴張了領土。

　　辜島將各科作業分類在桌子上擺好等待組長來收后，就托著下巴，看著窗外發呆。

　　組長已經深諳辜島的性子，過來后二話不說，將需要的作業收走。

　　天還是這么冷。辜島暗暗的想，明明已經是春天了不是么？為什么還是這么冷呢。慢慢的，辜島將自己縮進了厚厚的圍巾里，將自己藏在了墻的陰影里，仿佛這樣，別人就看不到她了。

　　周圍的同學還沉浸在過年的喜悅里，互相打聽著新年里收到的壓歲錢、禮物，過年新買的衣服，話題里的喜氣、愉悅仿佛撲了出來，灼熱的氣息像有了生命，將辜島圍了起來。辜島只覺得露在外面的皮膚都被灼燒了，那痛瞬間就蔓延了她整個心臟。

　　沒有人注意到坐在教室里最角落的她。她身上灰撲撲的衣服仿佛真的和陰影融到了一起，看不見了。

　　辜島漠然的將頭埋進了手臂里，靜靜地等待著下課鈴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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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低著頭，默默地走到家附近，只聽到：“欸！那就是辜家的小丫頭！欸？丫頭！快過來！”

　　辜島抬頭，只見自家破舊的門旁站了幾個人。其中有兩個她認識，是居委會的人，之前奶奶的葬禮還是他們幫忙操辦的。另外兩個，辜島看過去，兩個中年男人，其中一個渾身考究，五官俊朗，見她看過來，露出了一個溫和的笑容。

　　辜島一怔，本能的移開了視線。

　　“辜家丫頭愣著干啥，快過來。”趙華招了招手。

　　辜島抿了抿唇，依言走上前：“趙叔、趙嬸。”

　　“辜家丫頭，放學啦？”趙華旁邊的趙春上前拉住辜島，“來來來，給你介紹一下，這是申夜申先生。”說著示意辜島趕緊上前叫人。

　　“申先生。”趙春之前在奶奶的葬禮上幫了很多忙，辜島很感激她。

　　“叫我申叔叔吧。”申夜眉眼柔和的笑了笑。

　　一旁的趙春給辜島擠了擠眼色，辜島頓了頓，還是開口“申叔叔。”聲音小小的。

　　申夜在心里嘆了口氣，面上不動聲色，仍舊一臉的和藹的應了聲。

　　“辜家丫頭趕緊開門，給你申叔叔倒杯水。”一旁的趙華上前示意辜島開門。

　　辜島垂下眼瞼，從書包里拿出鑰匙開了門。

　　“家里只有這個，您先坐。”房子是老舊的房子，不大，客廳里有張桌子，幾個凳子，老舊的顏色一眼就能看出這是多年的老家具了，甚至凳子上的釘子還有的凸了出來。

　　辜島有些難堪，努力不露出異樣，招呼著幾人坐下。趙華、趙春之前經常來，已經習慣了，還幫著招呼著申夜。

　　申夜仿佛沒有看到凳子上的釘子，穩穩地坐了下來，一旁另一個一直沒說話的中年男人見此有些欲言又止，但見到申夜臉上的神色后到底是按捺下來，沒有出聲。

　　“我去燒水。”辜島轉身進了廚房。

　　客廳里，趙華、趙春熱情的和申夜聊著，氣氛一點沒有因為主人家不在而冷卻。

　　“家里只有白開水，趙叔、趙嬸、申、申叔叔還有這位叔叔請喝。”辜島端出來幾杯水，白瓷的杯子上白霧濃濃升起。捧著杯子，感受著透過杯體透出來的熱量，辜島覺得心里稍稍安了安。

　　幾個大人寒暄著，大半都是趙華、趙春再說，申夜一直面帶微笑認真聽著，偶爾附和兩句。漸漸的幾人將話題轉向辜島。

　　“你叫辜島，島是哪個字呢？”申夜問道，臉上的笑容溫和而包容。

　　辜島慢吞吞的抬眼看了他一眼，又迅速的轉過去看向趙春。見趙春眼含鼓勵，她才回答：“海島的島。”

　　“倒是有緣。”申夜聞言一笑，突然說了一句，辜島不明其意，卻也沒有開口詢問。

　　申夜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樣，解釋了一下：“我有個兒子和你差不多大，叫申海，大海的海。”

　　辜島一愣，抿抿唇點了點頭。

　　申夜接下來又問了些關于辜島的生活學習，語氣溫和、風趣，期間穿插著他自己家的情況，仿佛在向辜島介紹他和他家一樣。

　　幾人聊了一會，趙華就給趙春使了個眼色，趙春站起來，找了個理由把辜島叫了過去。

　　“辜家丫頭，申先生的父親和你爺爺是戰友，聽說了你家的事情，所以特地從外地過來，想接你去他家照顧。”趙春把辜島拉到辜島的房間里。

　　辜家之前也只有兩個孤寡，一直是特困家庭，居委會每年少不得要跑幾趟她家，逢年過節來慰問慰問，加上之前幫辜島操辦喪事，和辜島也能說上幾句。

　　趙春心里是同情這小女孩的，從小沒媽，五歲爹就病死了，只能和奶奶一起過活，日子著實苦了點。所以有機會能幫到辜島，趙春還是很愿意的。

　　“我跟你說，這可是天大的好事。那申先生一看就是富裕的人，跟過去，以后你不愁吃不愁穿的多好！家里還有一個和你同齡的男孩，你過去了也有玩伴。”趙春臉上的表情很誠懇，她是真心盼著這孩子好。

　　“趙嬸，我不想去。”辜島聽明白了趙春的意思。眉頭一皺，本能的就拒絕。她不想被人收養，也不想住到陌生人的家里。

　　“你別傻！”趙春一聽有些恨鐵不成鋼，但她知道辜島的性子，慢慢勸說道“申先生一看就是和善人，咱居委會也是調查過的，身家干凈，還是華市的十大企業家，做過很多慈善事。你去啦，準沒錯！”

　　辜島不想爭論，只抿著唇不說話。

　　“你家沒有旁的親戚，如果你不去他家那只能去福利院。福利院的環境可不是申家能比的，你去了那里，萬一考上了大學，學費怎么辦？”趙春細細的給辜島分析著。

　　辜島知道趙春完全是好意，但是她已經習慣了孤身一人，“我可以打工，還可以申請助學貸款，如果成績好的話也有獎學金。”

　　“哎呦你這孩子，怎么這么實心眼？”趙春一聽，頭有些痛，家里的皮猴子整天的上躥下跳的不讓人省心，這個乖的又太乖了。

　　“一邊上學你哪有時間打工？沒的把身子熬壞了。我跟你說，別看你現在小，就想瞎折騰，折騰壞了，傷了底子，那可不補回來！”趙春嚇唬道。

　　“我沒。。。”剩下的話到底在趙春的眼神下說不出來。辜島只好低下頭去。

　　“你別犟。居委會已經決定好了。你收拾收拾，過兩天就跟著走。正好剛開學，去了新學校也不至于耽誤學習。”趙春看辜島這副不配合的樣兒，語氣也硬了下來。直接拍了拍手，定了下來。

　　“你放心，居委會都審查過，不會有錯的。要是你真不想，等成年了，你再回來也一樣。這里的房子我幫你看著，不會丟一磚一瓦。”

　　辜島動了動嘴，到底沒再說什么。趙春得意的笑了笑，咱可是調解一姐，多少打打殺殺的夫妻都給我說通了！還能搞不定你一個小丫頭片子！

　　看事情敲了錘，趙春趕忙拉著辜島出去，生怕這丫頭又軸起來。

　　“申先生，我已經和丫頭說定了。等她收拾收拾就能和你們一起去B市了。”趙春一臉的笑容。

　　“哈哈，那就好！這樣也就圓滿了。”趙華聞言高興的拍了拍手。

　　申夜不動聲色的看著趙春身后低著頭的辜島，小女孩雖然沒有出聲，但渾身上下都顯露著拒絕。略一思量，申夜明白了“你放心，我只是想照顧你。你爺爺和我父親是戰友，當年在戰場上也是同生共死的交情。聽說嬸嬸的事，我父親也很傷懷，所以讓我過來接你過去。你只是換了個住的地方，其他的不會變。”

　　申夜說到這里，頓了頓，在辜島看過來時，看著她的眼睛鄭重的說：“我保證。”

　　辜島被那人眼中的認真震了一下。很久很久，沒有人會像她承諾什么了。

　　辜島低著頭，良久，才幾不可查的點了點頭。

　　申夜松了口氣。

　　接下來就很快了。

　　申夜跟著趙華去辦理手續，而趙春則和另一個申夜帶來的男人留下來幫辜島整理東西。那個男人叫李勇，聽他自己說是申夜的助理兼司機，這次是專門跟過來幫老板干事的。

　　聞言趙春越發為辜島高興，這家人條件越好，往后辜島的日子也就越好。想必這申先生大老遠的過來，也至于苛待一個孤女。

　　辜島沒有說話，唇卻越發抿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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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申夜的動作很快，不過兩天就辦好了手續，連同辜島的學籍一起遷到了華市。以后辜島就要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城市中學習生活。

　　在飛往華市的飛機上，辜島看著窗外渺小而廣大的風景，心里生出了一點點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