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袁河嗎?”沈知剛從門后探出頭,便迎面撞上這樣的問話。
接連幾日既無進水也無進食的袁山聲音微弱又嘶啞,他感到體內生機所剩無多,鋼鐵般的意志搖搖欲墜,自知軟弱又矛盾地生出股不切實際的希冀。
“如果能見阿河最后一面......”袁山懷著期待與心驚交織的心情望向門口,凝視良久,最后在忍受了長久的痛苦而長出皺紋的臉上扯出抹苦笑:“看來是風吹的。”
“也好也好,阿河來這里也危險,犯不著為了我......”袁山喃喃自語,在門開時提到嗓子眼的心重新落下,一邊聽著方才霎時加速的心跳漸趨平緩,一邊閉眼等待生命終結時刻的到來,像只束手就擒的兔子。
“他需要救治,但我既不會醫也沒有藥,我只有打架還算在行。”木回風盯著袁山身體兩側空蕩蕩的位置,恨自己不是醫生。
金色細線在木回風與袁山間無聲地來回流淌、閃爍。
原本虛虛環繞著袁山身側的金色細線似乎受到木回風情緒的影響,竟逐漸聚攏,像紗布似地將袁山兩臂截斷的傷口緊緊地包裹起來。
已經放棄掙扎、腦內正走馬觀花地放映回憶的袁山像是突然被人在閻王殿生死簿上劃去名字,原本從肩膀處開始蔓延到脖子的麻木逐漸褪去,卷土而來的痛覺提醒袁山:奇跡似乎正在發生。
這時,一串斷斷續續、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引起三人的警覺。這腳步聲沒有在上一個通向別處的平臺停留,而是拐了個彎,飄忽著走入最后一條三人來時的甬道。
木回風他們一路走來,都記得這條甬道旁沒有別的房,只有盡頭這一間房。
“腳步聲的目的地不言而喻——就是這里!”三人不約而同地相互對視,快而不慌地踮著腳魚貫而入,走到袁山躺著的病床后,等著靜觀其變。
“阿兄。”少年的聲音先于他毛茸茸的腦袋從門后探出,蓋著煤灰的臉上嵌著兩顆紅彤彤的眼睛,明顯是哭過了。
本已放平心態、準備接受現實的袁山在幾分鐘的時間里意識到自己遇到了兩件奇跡。
一件是他斷臂處正在快速愈合的傷口,一件是耳邊傳來的弟弟的聲音。
“我是不是在做夢?”袁山不可置信地睜眼,望向聲源處,袁河已走進房間,背對他小心翼翼地關門。
確保門關上后,袁河三步并兩步地走到袁山床前,又輕輕地喚了聲“阿兄”。
“阿河,你怎么來了?”袁山心里既快樂又害怕,他因弟弟真得來看他而快樂,也因擔心弟弟被管事發現受罰而害怕。
“阿兄,我來帶你走。”袁河湊近仔細觀察袁山已經褪去黑紫斑塊、恢復正常血色的傷口,松下口氣,然后從褲兜里掏出個手掌大的小布包,里三層外三層地撥開紗布,最終露出一顆綠豆大的藥丸,小心翼翼地遞到袁山嘴邊。
“阿兄,我待會背你出去,這藥能止痛消炎。”
袁山剛把藥丸含進嘴里,袁河就馬上拿出身側的水壺,擰開壺蓋遞到袁山嘴里。
袁山失去雙臂,無法拿過水壺,只能伸脖子夠著袁河遞過來壺嘴喝水吞藥。
直到嘴碰到壺嘴,袁山才通過壺身輕微的震顫發現袁河止不住抖動的手。
“阿河,這藥是哪來的?你說帶我走是帶到哪里去?”袁山吞下藥丸,溫聲詢問袁河。
“是礦長給我的,他說有辦法帶我們出瀾城。只是路途顛簸,要先給你服止疼藥。”袁河看著袁山的眼睛,用磨出毛邊的衣袖給袁山擦汗,卻因為衣袖上的煤灰,卻擦越臟,耷拉著眉毛悄悄把手縮回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