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那么慢?”
在袁河背上袁山氣喘吁吁地抵達約定地點時,礦長王立背著手從墻邊的成年樹樁上轉過身,吐出嘴里嚼爛的干果,沒等袁河解釋,就提腿跳下樹樁,大搖大擺地向南邊寬闊處走,全然不顧袁河累得喘粗氣的模樣。
不知是止疼藥的作用,還是別的什么原因,袁山趴在袁河背上,好半天沒能說話。他只覺得身體越來越輕,視野越來越廣,視角越來越高。他像掛在高處的人,甚至像第三人那樣看見了趴在袁河背上的自己。
正午艷陽高照,袁河額頭又掛起閃亮亮的汗珠,他顧不上休息地追著前邊一身輕松、走得飛快的王立。
“阿河。”意識到自己是“靈魂出竅”了的袁山以為自己將永遠地離開人世,悲傷又不舍地向袁河的背影伸手,方才看見自己的斷臂處正由一種發著金光的蠶絲包裹起來,形成手臂的樣子。
“這是?”袁山腦海中閃過一絲疑惑,隨即又聯想到先前傷口處壞死的黑斑消退、重新長出正常血肉的奇跡。
“難道這就是菩薩顯靈的神跡?”袁山面露喜色,雙手合十,感激又虔誠地向四周拜拜。
金色絲繭似乎也有自己的喜好,它以逐漸拉長的金色細線作為觸角將袁山的目光引向跟在袁河身后的位置。
“這是什么東西?”袁河隱約看見一個模糊的人影,像海市蜃樓那樣在空氣里浮動著。
“什么?這是機甲研究院提供的免費項目!”認真聽完接待員按部就班地介紹完機械臂臨床實驗項目后,袁河的心情就像夏季午后劈來個晴天霹靂,而后便是陰沉沉的傾盆大雨,那雙素來怯懦的眼睛突然像干燥到極致的落葉般冒出星火。
可那個讓他想要怒視的人卻熟練地先一步溜之大吉,連個影子都沒讓他找著。
“又一個被騙光了積蓄的可憐人......”站在袁河身前、身量細瘦高挑的招待員無奈地在心中喃喃,但臉上完美的職業微笑卻絲毫未受心聲影響,他用耐心緩慢的語速、平靜無溫度的語氣回應了袁河顯然不是問句的驚呼:“是的,本項目全額免費。所有在能源部受傷的職員都必須由礦長帶到醫療部接受本項目的治療,這是寫在能源部總章程里的,你們入職時沒看嗎?”
袁河與袁山呆在能源部的這兩年,從未聽說過能源部有什么總章程,他們所謂的入職就是每人領兩把必要的鐵鎬、兩套粗麻工服,然后就是像驢似的被趕下礦挖煤,連食堂、宿舍在哪里都是他們在下工后跟在老礦工們后頭才找到的。
“那個剛剛領著我來的人就是我的礦長,他沒有按照章程辦事,他把我阿兄仍在地下室里整整三天!不僅耽誤我阿兄的救治,他還是收了我的所有的積蓄才領著我將我阿兄送過來!他這是以權謀私!”
袁河心敲得像蹬聞鼓一樣,說得字字鏗鏘,心酸又憤怒地忍不住眼淚,眼睛紅得像受驚急眼的兔子。
原本還在研究金色細線指向何方的袁山被弟弟的高聲吸引,心都碎了,只恨自己不能清醒地陪著他一起面對這樣的場面,他現在只能寄希望于旁人——那位臉上掛著微笑的接待員能為弟弟主持公道。
可惜“主持公道”不是這位得體的接待員的職責。
“來。”接待員面不改色地向后招手,立即有兩個侍衛打扮的人從后推來一輛木板車。
“將您的兄長放在這輛車上吧?!彼麌@了口氣,像是沒聽見袁河前面的話,只希望自己的工作不要被袁河的冤屈耽誤。
袁河憤怒的心有點被招待員的冷漠灼傷,心上結起一層薄薄的寒冰,他用手把袁山托得更穩些,回憶著哥哥從前面站在他身前的樣子,將臉上惶恐又生氣的表情蓋在了平靜的表情下。
“現在讓阿兄接受治療才是最要緊的事!”袁河在心里告訴自己,上前把袁山輕輕地放在木板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