晟灰就站在不遠處一動不動,他面無表情,實則心中卻是萬分不解,怎么都不明白,這怎么就成了他的責任了?
據他所知,他與天上的那個年輕人的確是有個約定,但是這個約定,他自認為完成的已經相當不錯,那些如今已經成功逃出了萊陽城的百姓,幾乎可以說都是他的功勞,若不是他成功的破除了魔池對于整個魔陣的支持,萊陽城的百姓,還不知道會有什么結局呢。
要知道,那些百姓到了后來,幾乎都不走城門了,絕大多數都是翻越城墻,直接順著繩子或者梯子之類的逃出去的,若不是魔陣失去了效用,僅剩下了一些淡薄的魔氣,他們怎么可能成功出逃?
而且,那些人戰斗至今,能夠取得現在的戰果,也完全可以說是他的功勞。
蓋因,若不是他,這些羊頭魔族士兵在降落到地面上之時,絕不可能被困在魔池邊緣之處任由他們全力攻擊,恐怕早就聚成一團迎戰了,又哪里可能讓他們形成以三打一的局面,如果真的是那樣,他們的傷亡只可能更大。
這些人不對他表示感謝也就罷了,竟然最后還有將責任都推到他身上的架勢。
這是何道理?
晟灰一顆小小的腦袋瓜子,已是有些處于停滯狀態了。
眾人眼前一花,一個白衣小姑娘,看起來只有五六歲的樣子,出現在了晟灰身邊,她的面容十分普通,既不美貌也不可愛,相反,一張小臉之上,盡是冰霜。
晟灰看到玊玉主,下意識的便想露出笑容,可是卻發現自己怎么也笑不出來,反而脫口而出,問了一句:“為什么?”
玊玉主眼眶之中,忽有淚水彌漫,她看著晟灰那深深不解又帶著那么一點點委屈的眼神,只覺心如刀絞,她踮起腳來,伸手輕輕摸了摸晟灰的臉頰,說道:“晟灰,不要失望,他們都是一些混蛋,并不代表所有人。”
說罷,玊玉主猛然轉頭,看向那邊的人群,她的語氣并不凌厲,但是說的話,卻如刀子一般:“怎么,一開始想要撿漏,最后發現自己大錯特錯,還牽累自己的朋友兄弟有不少都死在這里,很怕事后沒法交代,這便開始找替罪羊了?即便如此,是不是也太早了點,魔池中的那二十一個魔族士兵,很快就會恢復,沒有了晟灰斬斷魔陣絲,整個萊陽城外的魔陣也會很快恢復,到了那時,你們打也打不過,逃也逃不了,我倒要看看,你們還有沒有這個心思去栽贓陷害。”
眾人一片嘩然,對于這個小姑娘的話,大多都是半信半疑,也有不少人當場便是躍上房頂,朝著萊陽城外而去,可是片刻之后,便都又臉色陰沉的趕了回來。
其中一名老者自人群之中擠了出來,沖著晟灰一抱拳,說道:“這位小哥兒,還有小姑娘,你們恐怕是有所誤會了,我們此次的確有失察之過,但是卻也沒有你們所說的那么不堪,剛才那位兄弟由于父親當場慘死,過于悲憤,所以言辭是激烈了一點,老夫在這里代他向你們道歉了。”
話剛說到這里,老者忽然話鋒一轉,緊接著說道:“不過,剛才那位兄弟所說的,似乎也并沒有什么錯誤之處,你們可知上面正在與怪物頭領作戰的是哪一位?”
他頓了頓,見到晟灰和玊玉主都是不說話,這才緊接著說道:“那位,就是三陽門六杰之一,享譽江湖的花滿堂的師尊,盧之方盧前輩,在很多年前就已經是大武癡巔峰之境了,只要他老人家躋身了武宗境,不僅是板上釘釘的下一任三陽門的宗主,更是我秋水國的絕大喜事,這次也多虧了他老人家在這里,我們驟然遭遇這些怪物入侵,才有反擊之力。而你,小哥兒,居然能夠與盧前輩有一個約定,你是不知道,我們究竟是多么羨慕你。可是你呢?!”
最后這一句話,老者是用吼的,聲音極其嚴厲,“可是你呢,你完全辜負了盧前輩對你的信任,盧前輩讓你負責魔池,你卻趁我們在激烈廝殺之時,只是在人群之中游走,小小年紀,如何便學得如此功利?你實話實話,是不是想要趁我們將這些怪物斬殺之時,瞅準機會,搶奪那些黑色的玉石?這都多長時間了,魔池非但沒有什么變化,就連剛才已經破除的魔陣,也已經恢復如初了,這難道不都是因為你的私心導致的?小姑娘有一句話倒是沒有說錯,如今我們是打也不好打,逃也不好逃了,不過我告訴你,在我們這些人死光之前,你也一定會陪葬。”
老者說罷,冷哼一聲,怒氣沖沖的就回到了人群之中,根本就不給晟灰辯解的機會。
“沒錯,向老兒,你今天總算是做了一件好事,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都是因為這個小子,若不是他懈怠,若不是他油滑,若不是他自私自利,又怎么可能有如今的局面?”
人群之中,很快就有人吼叫道,接著有更多的人都開始附和。
晟灰本來還有有心想要辯解一二,他很想說,事情根本不是他們想象的那個樣子,那些魔陣絲,他們根本看不見,他剛才一直都在剪除那些魔陣絲,如果不是他一直在拖住魔池的話,魔池中黑色液體,水位估計很快就會到達最上方,到了那時候,肯定局勢只會比現在更壞。
可是隨著人群群情洶涌,晟灰卻只是微微搖了搖頭,開口說道:“你們小心,那些魔族士兵又恢復好了。”
說罷,晟灰拉了一下玊玉主,兩人幾個縱落之間,便來到了祥福客棧的樓頂之上。
“既然你們這么有本事,你們就自己破了這個魔池好了,實在不行,你們還可以跳進去轉化成一個高貴的魔族嘛,當然,前提是,這些魔族士兵不會把你們大卸八塊。”
玊玉主留下了這么一句話。
眾人面面相覷,本還有人想要斥責晟灰臨陣脫逃,不將盧前輩的約定當回事,可緊接著,他們發現,晟灰所說的話,并沒有騙他們,在魔池周圍,那些魔族士兵再一次整列,這一次,他們的反應與之前大不相同,看樣子,是想要主動進攻了。
眾人瞧了瞧遠方,那些黑色的魔氣又把整個萊陽城都圍住了,他們恨恨的盯了一眼晟灰,隨后整合隊伍,準備迎戰。
即便剛才傷亡巨大,但是現場留下來能夠戰斗的的,卻依然有八百名以上的武者,而且,其中有半數以上,根本沒有參與剛才的大戰,也沒有參與對于晟灰的“圍攻”,只是在遠處細細的觀察著。
戰斗一觸即發,眾武者并不傻,他們知道,若是等著百余羊頭魔族士兵徹底恢復了元氣,并整合成一個嚴整的隊伍的話,那樣他們想要擊殺它們,只會比剛才更難。
這一次,共計有五百余人都投入到了戰斗之中,只是一個照面,一個羊頭魔族士兵,便被不知道從哪里來的一道刀光給一刀梟首,顯然有實力更加高深的武者參與進來了。
那顆羊頭在空中之時,便有至少十人出手搶奪,然而他們卻沒有發現,有一個矮小的身影趁機將目光盯在了羊頭魔族士兵軟倒的尸身之上。
等這些人把那顆羊頭打了個稀巴爛,卻并沒有發現魔核之后,終于有人想了起來尸身,可是那里便只剩下了尸身,肚子里面的魔核,已經不知道被誰給取走了,可把他們給氣的,一個個眼珠子血紅,見誰都像砍上一刀的樣子。
祥福客棧樓頂,看著一閃而逝,僅是幾息時間便又回到了原地的晟灰,玊玉主嘴角一抿,輕聲笑道:“你是怎么知道那個家伙的魔核,是在它肚子里面的?”
“呵呵,我其實也不確定,只是碰碰運氣罷了。”晟灰說道。
他本來并沒有這種在這個時候搶奪的想法,可是經過剛才那些人的“問責”,他干脆也就一不做二不休,反正以他的速度,他若不想讓那些人看到,那些人甚至都不知道他曾經離開過祥福客棧的樓頂。
玊玉主有些半信半疑,但也沒有多問,只是話題一轉,說道:“下面你打算怎么辦,真不準備管了嗎?”
晟灰搖了搖頭,說道:“怎么可能不管,先看情況吧,那些魔陣絲如今是斬之不盡,魔池內的那些黑色的液體,看樣子,根本難以阻止其水位上升,我本來還想著參與戰斗,可是……唉。”
玊玉主冷哼一聲,她想了一想,有些猶豫,最后還是小心翼翼的看了晟灰一眼,輕聲說道:“那些人,雖然看起來個個都是見利忘義之輩,不過,卻也并不是他們的全部,接下來,秋水國,或者整個地奴洲,很可能都要陷入到魔族入侵的戰爭之中,這對于普通凡奴來說,簡直就是末日一般的存在,而想要打贏這場注定會曠日持久的戰爭,靠的,卻還是這些武者。所以,晟灰,如果有可能,我希望你不管什么時候,都不要放棄他們,哪怕,哪怕他們深深傷害了你。”
晟灰沉默。
玊玉主嘆了口氣,她知道這真的有些太難為晟灰了,晟灰今年也才七八歲而已,要他做到她說的這些,實在是太難了,而事實上,能夠不記恨或者不報復,已是相當不錯了。
“可以啊。”晟灰忽然說道。
“啊,為,為什么?”玊玉主愣住了,她完全沒有想到晟灰這么快就答應了。
“因為是你說的啊。”晟灰一臉理所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