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沉的天幕下，火車停靠在月臺邊，蒸汽機噴吐著濃密的白煙。
顧明和莉莉絲走下列車，呼吸著和中庭完全不同的空氣。
哈頓，位于中庭之外的一座小城，鐵路剛剛好將它分割成兩截。
雖然沒有中庭那種豪華的氣勢，但作為一座城市它擁有所有的基礎設施，在中庭周邊的城市中算是富饒的那類。
“火車真是個好東西，機械之國的那些小矮人們居然能造出這種東西來，真是令人驚嘆。”顧明感嘆。
“您之前沒有坐過火車嗎？”莉莉絲略顯詫異。
“只坐過一次，那時候我跟著父母從邊陲的小城趕往中庭，坐了整整七天七夜。”顧明伸了個懶腰。
月臺上站著各種各樣的人，其中大多是來往于中庭和哈頓的商人，他們提著行李袋，裹著樸素的風衣，神色匆匆。
顧明沒有穿平時的衣服，而是換上了一套簡易的游俠服，這個年代的流浪者們都喜歡穿這種輕便又略帶防御性的皮質衣服，這樣的裝束讓他看起來不那么顯眼。
莉莉絲穿著和顧明類似的女式游俠服，只是從領口探出來的高領子遮住了她眼睛以下的部分，即便如此她那雙清水般的眼睛還是如同寶石般奪目。
兩個人的腰間都別著武器，這彰顯著他們的身份，也能省去很多麻煩。
在大部分人眼里流浪的游俠都是不太好招惹的人，因為他們居無定所，行事隨心又毫無顧忌，像是漂浮的云，就算是地頭蛇也很少和他們發生摩擦。
顧明和莉莉絲行走的時候，邊上的人都有意無意地躲開他們。
“這果然是個減少麻煩的好辦法。”顧明輕聲說。
“可我覺得您看起來還是那么出眾。”莉莉絲打量著顧明。
“說這話之前先看看你自己吧。”顧明和莉莉絲對視，兩個人臉上都露出無奈的笑容。
“在外面說話就不要用敬語了，會引起別人注意的。”顧明提醒。
“好的。”
“回去也不要說了。”
“那我還真是有些不習慣。”莉莉絲盡量和顧明的步伐保持齊平，而不是跟隨。
“先讓我看看執法局在哪里。”顧明在停在站臺上懸掛的地圖前。
雖然是從中庭接的懸賞，但畢竟是哈頓轄區內的事情，所以需要跟本地的執法局報備，這是常規的程序。
半個小時后兩人找到了哈頓的執法局。
“小城市走起路來還真是快。”顧明打量著執法局門口的人流，“不過全世界的執法者看起來都是一副樣子。”
那些穿著黑色制服的人一個個趾高氣揚，眼神中盡是傲慢和不屑。
原先的時候顧明只需要一個響指，那些黑衣服的人群里就會有人滿臉堆笑地跑出來，對著他卑躬屈膝，可現在他為了五萬金幣，還要向這些人低頭。
負責登記懸賞令揭取情況的是一個身形矮胖的男人，他瞥了顧明一眼，聲音里滿是不耐煩，“身份證明，懸賞令！”
顧明沒有說話，只是安安靜靜地遞上東西。
看了一眼身份證明后，矮胖男人的目光又掃過懸賞令，忽然間他的神色一滯，“中庭的懸賞令？你們是從中庭來的？”
顧明點點頭。
矮胖男人的神色瞬間認真了幾分。
這不是對顧明的尊重，而是對中庭的尊重。
這個世界上除了階級的差異之外，最大的差異就是地域的差異。
在中庭之外的人看來，中庭的貴族是世界上最高等的貴族，而中庭的人也是世上最高等的人。
在矮胖執法者看來無論顧明是貴族還是平民或者游俠，只要他來自中庭，他就和這里的大部分人區分開來了。
“克羅夫的莊園...”矮胖男人沉默了片刻后開口道，“這份懸賞是因為本地無法解決，在懸置了一個月之后被遞向中庭請求援助的，可是不久之前它被一個團伙揭走了。”
“您的意思是有人和我們競爭這份懸賞嗎？”莉莉絲恭敬地詢問。
矮胖男人看了莉莉絲一眼，頓時有些沉浸于那雙迷人的眼睛，“是的。”
“按照規定，接受哪方的協助應該看雇主自己的意愿吧。”莉莉絲繼續問。
“是的。”矮胖男人依舊失神。
“那麻煩您幫我們在懸賞上戳個章吧。”莉莉絲遮掩下的面容掀起笑容來。
“好的。”矮胖男人動作迅捷，毫不遲疑。
顧明看著矮胖男人突然提升的工作效率，幽幽地出聲，“莉莉，我是不是該把你的眼睛也遮上。”
“那我可能要你牽著才能行走。”莉莉絲咯咯地笑出聲來。
“對于一個男人來說那真是榮幸之至。”顧明從容回應，“從這里到克羅夫莊園還有一段距離，看來是要找輛馬車了。”
“兩位是需要雇車嗎？我可以給兩位一個合理的價格。”一個穿著粗制棉麻織衣物的男人從一旁湊上來。
“到克羅夫莊園的價格。”顧明開門見山。
“一百金幣。”男人滿臉笑容。
“這個價格可是比中庭還要昂貴。”顧明居高臨下地俯視男人。
“那就...七十金幣吧！”男人笑得有些勉強。
“五十。”顧明張開五指。
“先生...五十金幣是不是太...”
“那就算了。”顧明抬腿就要走。
“行吧，就五十！”男人趕緊拉住顧明，“麻煩兩位稍等一會兒，我先給車子換個輪子，用不了幾分鐘！”
說完，他就朝街對面的車行小跑過去。
顧明抬頭看了看天空，陰沉得像是濃烈的黑漆。
“五十金幣，是不是太便宜了。”他像是自言自語。
“是啊，這段路程可不近，五十金幣，太便宜了。”莉莉絲像是在應和他。
幾分鐘后，車夫換好了車輪，在背上墊了一塊牛皮，蹲下身去為顧明和莉莉絲充當人肉臺階。
“請吧，我親愛的，莉莉絲小姐。”顧明為莉莉絲掀開車廂的簾幕，笑容謙遜得就像是一名紳士。
莉莉絲愣了一下，但是那雙動人的眼睛里很快就流露出激動的光來，她搭上顧明的手，像是蝴蝶一般輕盈地躍上馬車。
直到顧明也上車之后，車夫才站起身來，收好墊子，嘴里略帶嘲諷地自言自語，“兩個卑微的游俠，也要學貴族的禮儀么，真是可笑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