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他從座位上走了下來,負手來到場中,將在場眾人掃視了一遍,緩緩說道:
“諸位想必知曉,歷來凡是經入門考核進入山門的弟子,所評結果大多是都介于乙上和丙上之間。那諸位可知此子今次入門考核,為何卻只得了一個丙下?”
“當然是資質不足,心性一般……”
崔錦屏聞言,忍不住搖頭輕笑道:“非也!”
“哦?既然資質心性尚可,蘇長老為何只給他一個丙下?”右側席位上,一名面色蠟黃的中年修士不解道。
崔錦屏淡笑道:“這是因為此子實在天資卓絕,道心靈慧又遠勝常人,蘇長老乃是有意為之?!?p> “當然,其中還有一部分原因,是紫霞峰的杜齊審師兄當日從中周旋,杜師兄故意將此子考核時的表現貶低下去,這才給蘇長老如此做法提供了一個完美的借口。”
在場眾人聞言頓時恍然,這件事竟然還有這般轉折在里面,也虧得崔錦屏平日與紫霞峰杜師兄走的親近,不然怎么會了解其中的內情。
那位臉色蠟黃的吳師弟,輕笑一聲,道:
“如此說來,道御殿的蘇長老此番行事卻是為我等世家一系有所偏袒了?可據我所知,蘇長老向來處事中正,也從未有意交好過我等世家之人,今次卻是為何?”
崔錦屏聞言停下腳步,回身笑道:
“蘇長老當然不是有意交好我等世家之人……吳師兄可還記得,昔日門中曾出現過一位天縱奇才,只可惜他后來在爭奪首席弟子時道心崩壞,修行路上從此一蹶不振。”
“那人原本出身寒門,卻有天縱之資,入門不到一年便接連破關,成功進階筑基期,后來又只用了三年,便成就了金丹大道,而且還是品階最高的一品金丹。”
一旁臉上黃蠟的吳師兄,眉頭一挑,道:“你說的是……云龍金劍方仲彥?此人入門之后,初時曾多次領受我世家照拂,若非如此,想要一年之內筑成上品道基,豈會那般容易?!?p> “不過崔師弟為何突然提起此人,難道此番入門考核跟方仲彥有什么牽扯?”
崔錦屏神秘一笑,開口道:“杜師兄告訴我,蘇長老對顧行如此做法,恐怕便是因為此人。畢竟當初此人乃是蘇長老最為青睞的弟子,甚至于二人之感情深厚,幾乎情同父子一般?!?p> 蠟黃臉吳師兄立刻明白過來,嘿然道:
“原來是害怕顧行成為下一個方仲彥!不過這一回,蘇長老卻是多慮了,此子對我等世家弟子犯下如此罪過,恐怕連筑基這一關都過不去了……”
在場眾人聞言個個面露笑意,眼中滿是戲謔之色,仿佛已經看到了顧行未來的下場似得。
這時上方的袁應洪面色平靜,見眾人已了解其中來龍去脈,自己也該將正事定下了,他緩緩起身,開口道:
“今日便要將三名斗法絕爭之人定下,此次斗法之人,只能是出自濮清王氏旁系,或者由王氏暗中培養的寒門弟子。其余世家,當為這三人提供一概丹藥法器所需……”
三日后,靜玄峰任道院。
一位身著淡雅玄衫的精瘦男子,大步走進任道院,來到問道廣場中央的高臺之上,他面色冷漠,緩緩運轉體內元氣,突然朗聲開口道:“顧行何在?紫霞峰周際原特來請顧師弟斗法賜教!”
他開口之時,故意運轉體內元真之氣,其聲音猶如金鐵交擊,鏘然作響,其中又隱約帶著一絲殺機,無比清晰地傳揚開來,使得問道廣場上眾人全都聽得清楚明白。
因此他話音一落,在場眾人先是怔在那里滿臉驚愕,隨后不少人低頭竊竊私語起來。
“那位顧行師弟好像入門還不足一月吧……周際原都已經入門兩年了,為何要欺負一名新入門的弟子?”
有的人隱約猜到了一些緣由,望著高臺之上傲然而立的周際原,低聲冷笑道:“他跟我們一樣都是出自寒門,如今卻敢公然下此斗法絕爭帖,還不是因為背后認了位有勢的主子?如今看來他背后之人,必是濮清王氏無疑了……”
“趙兄的意思是,此事之根源還在當日王家二郎與顧行的那場糾葛?”
“嘿……我可什么都沒說,大家都是明白人,自己心中明白就好?!?p> 高臺之上的周際原當然聽得到眾人的議論,但他對此卻毫不在意,他既然選擇了向世家之人低頭彎腰,心中對于外人的看法議論早就置之度外了。
而且自己此番下帖斗法絕爭,任誰都能看得出來,他是被濮清王氏所驅使,但那又如何?
自己今日之所為,乃是因為自己太過弱小,為了能贏得更多的修行資源,才不得已放下所謂的尊嚴,待有朝一日金鱗化龍,那時定要叫這些小看自己的人,從此仰視于我。
他又接連重復了兩遍,確定顧行不會出現在此處,便轉身朝著任道院的敬師堂走去。
既然顧行不在任道院,那定是在自家洞府中修煉了,他不想再多費力氣,而是選擇將斗法絕爭帖直接呈遞與傳道長老,此事便算是徹底定下了。
至于說顧行最后會不會應戰,結局恐怕都毫無懸念。在他看來,一個區區煉氣六層的小修士,恐怕不會有膽量應下此戰的,那么一個月后,自己的斗法帖就算是被對方拒絕了。
不過他心中很清楚,此次世家之人一共會派出三人對顧行投下斗法絕爭貼,自己才只是第一個。
對于那名叫做顧行的少年來說,他最多也只能拒絕前面兩次,到了第三次若是依然不敢應戰,最終便會以認輸判定。
到了那時,他的結局便會相當凄慘,不僅自家擁有的洞府會被人奪走,而且十年之內的丹藥、法器、靈石等一概供應,全都要被勝者奪去。
想想一個修道之人,十年之內突然失去所有的修煉資材,就連一個安身打坐的洞府都沒有,這便意味著,他這寶貴的十年將會白白浪費掉。
同時他的對手,包括他的同門師兄弟,每一個人無時無刻不在穩步提升著修為,到最后他只會越來越落后,甚至可能會被派中長老直接逐出山門。
這一切都只是因為,此子得罪了他不該得罪的世家之人,相比之下,自己一時的低頭又算的了什么,只要自己將來能修成大道,眼下所承受的一切嘲笑與辛酸,皆是浮云罷了。
沒過多久,這件事便在重云派中掀起了一陣不大不小的波瀾。一位入門兩年之久的弟子,竟然憑著自身煉氣期圓滿的修為,要與一位新入門不到一個月的弟子斗法絕爭,此事一經傳開,無數老牌弟子都深以為恥。
云禁峰是弟子六峰之中,唯一一座女修弟子居多的山峰。
不少內門弟子在這件事發生之前,根本不曾聽聞過顧行的名字,她們平時里要么外出執行門派任務,要么就待在自家洞府中埋頭苦修,整日里深居簡出,嫌少過問世事。
如今聽聞有這等事情發生,卻紛紛替本峰這位小師弟擔憂起來,甚至有幾個心底善良純真的女弟子,暗中打聽了顧行的洞府所在,偷偷跑到枕崖小筑去,要贈給顧行法器丹藥作為援助。
只是顧行閉關之前早就將洞府禁制齊開,又將洞府大門緊緊關閉封死,這顯然是告訴外人,他此番要在洞中閉關苦修,不能受到外界的打擾。
云禁峰的一處華美精致的洞府中,洛青琳聽了面前小丫鬟的回稟,微微嘆了口氣,輕聲自語道:“眼下他閉關苦修,不聞外事也好,否則說不準就一時沖動應下了此戰,那樣才真的落入人家的圈套里了……”
望劍峰上。
一名身著黑白道袍,面色紅潤的年輕道士,急匆匆地趕到一處清幽的洞府門前,不等他開口,洞府石門便自行打開來,他毫不遲疑,快步走了進去。
“風師兄,那小子這回攤上事了……”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當日在任道院時,曾與洛青琳爭著要將顧行帶走的別景辰。他進了洞府之后,迅速將顧行之事對面前的風陽講了一遍。
“如此說來,顧師弟此次是真的將那幾個世家弟子惹怒了。這才被人設下重重陷阱,非要置他于死地?!?p> 風陽皺眉思索了片刻,忽然他站起身來,對身旁的別景辰說道:“別師弟,此事憑我一人之力恐怕難以解決,你隨我一起去見季玄空師兄,我相信他一定會有辦法的?!?p> 別景辰聞言點了點頭,恍然道:“對呀!我們去找大師兄,別人可能會對那些世家弟子心存忌憚,但大師兄一定不會坐視不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