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家里的環境非常冷清，即便是打掃的傭人前來向大小姐問好，也總是戰戰兢兢、輕聲細語，生怕驚擾了那些被精心侍弄的花草。

　　季扶蘇的步伐不緊不慢，經過某處時，卻微微頓住。

　　那些又重新出現出現在車庫里的車。

　　“父親回來了。”

　　“是的，大小姐，”管家拿著大小姐的書包，一直盡職盡責地跟在她的身后，“夫人和二小姐也都回到了家里，二小姐在那次的國際繪畫比賽中拿到了第二名，夫人很高興。”

　　“南婷一直是母親的驕傲，”季扶蘇的笑容未改，語氣無波無瀾，“父親現在在書房？”

　　“是的。”

　　季扶蘇于是遣散了管家，準備去尋找父親。

　　卻不想在客廳里，她首先見到了妹妹季南婷。

　　“姐姐，好久不見。”季南婷的長相肖母，是溫婉俏麗的南國佳人，季家所特有的某種矜慢在她的眼角眉梢也出落得格外明顯。

　　“我這次比賽成績是第二名，姐姐，”季南婷朝她走近了一步，“你猜媽媽這次會送我什么禮物？”

　　“什么禮物都好，”季扶蘇停下腳步，她放下笑容時總讓人感到冷淡，“到這里就可以了。”

　　——距離，到這里就可以了。

　　她在拒絕她的靠近。

　　季南婷條件反射性地停在原地，反應過來后又惱恨不已，似乎被這句話打散了所有的淑女氣度。她狠狠咬唇，盯著季扶蘇的眼睛：“我會把你最喜歡的那個‘碎光’買回來！放在我的房間里！”

　　“祝你成功。”

　　季扶蘇走遠了。

　　她要去見父親季淵。

　　聽到女兒的敲門聲，季淵才得以從繁忙的公務中解放出來，卻還是沒離開書桌。

　　“父親。”

　　季淵是個出色的企業家，將從父輩那里繼承來的季氏經營得有聲有色，多年來在富豪排行榜的位置也從未有過掉落。他是個工作狂，在家中，甚至是和妻女相處時也總不茍言笑，像個不近人情的大理石塊。

　　季扶蘇有時候會對自己陷入懷疑，她不認為自己是個冷峻無趣的人，卻被周圍人評價最像父親——希望只是相貌。

　　“我聽說這次又從創新大賽中得了獎，很不錯。”即使是夸獎女兒，在季淵這里也只是語氣稍顯和緩了些，他從沒有露出笑容。

　　季扶蘇低眉：“您過獎了。”

　　季淵似乎不知道應該再說些什么，他最后只是用手按了按眉心，略顯疲憊。

　　“想要什么獎勵嗎？”

　　“如果可以，父親，”季扶蘇抬頭，“我想從您這里獲得資金支持，100億。”

　　季淵再次皺緊了眉頭。

　　“你想用來做什么？”

　　“投資，”季扶蘇回答地干凈利落，“用于腦電波控制系列產品的研發。比如，手機。”

　　“天方夜譚，”季淵說，“你應該知道這有多么困難，就算是季氏研發部的那群人也不敢在我面前這么理直氣壯地要‘資金’，你這是想用錢去打水漂？”

　　“父親，”季扶蘇貼心地為他倒了一杯茶，“現在的科技在飛速的發展，誰都不知道下一步我們的世界會迎來怎樣天翻地覆的變化。虛擬現實，腦機接口，無線無孔輕薄化的等等一系列的智能科技產品層出不窮，我們正站在新一輪科技革命的風口。雖然季氏近年來的發展如日中天，但是父親，市場的競爭不進則退……”

　　季淵接過她的茶：“你這樣的說辭，我聽過不下百遍。但為作為一個商人，更能打動我的是十足豐厚的利潤。”

　　季扶蘇欲開口，卻被父親制住。

　　“更何況，季氏的研發部也不是吃干飯的，這不是你需要操心的事情。扶蘇，你現在只是一個小孩子。”

　　季扶蘇攥緊手指：“科技在發展的時候可不會等人有沒有成年。父親，我只是想從您這里得到一部分啟動資金，我已經聯系到了一支非常專業的科研團隊，他們對于腦的研發已經取得了很大的進步，您可以去看看他們最新發表的文獻……”

　　“好了扶蘇，”季淵卻還是打斷了女兒的闡述，“我當然理解新的想法出現的重要性，但是想法落實到地的過程還要面臨著成百上千個困難。我比你年長，之前自然見過不少你口中所謂的‘科研團隊’，無論開始時的計劃如何完美，說得天花亂墜，最后的下場無一不是失敗，還要順道來季氏哭訴著乞求下一輪的資金去打水漂……”

　　“‘腦電波控制’這個想法確實很有誘惑力，但我曾經見過不少比它更優越的計劃方案都湮滅無蹤。”

　　“——基于這些眼見的事實，我所得出結論是：它實現不了，至少是現在。”

　　季淵最后還是將茶杯推遠。

　　季扶蘇盯著父親的動作，自然明白這樣的語氣就是無可回旋。

　　她慢慢放下笑容：“是我冒進了，父親。”

　　季淵瞧著女兒頭頂的發旋，緩緩地嘆了口氣。

　　“你有新的想法，這很好，但你現在還是個小孩子，”季淵頓了頓，“我也說過很多次了……不如多和你母親妹妹相處……你母親她……別總跟她置氣。”

　　季扶蘇臉部的線條在光影切換中依然柔和寧靜。

　　“您放心吧父親，母女之間沒有什么是不能說開的，”她說話的神態和語氣都無懈可擊，簡直是個溫順知禮的好女兒，“我們之間的相處一直很融洽。。”

　　季淵的眉頭沒有放松。

　　“妹妹方才在樓下跟我說，她其實很想要‘碎光’那顆紅寶石作為獎品，這是她第一次跟我提出請求，我沒法拒絕，父親。可是我這次的獎金不過才三十萬……”

　　“您可以暫時借我五十萬嗎？”

　　季淵：“……”

　　商人的敏銳性讓他察覺到不對勁。

　　父女二人僵持了幾秒。

　　“可以。”季淵嘆了口氣，“但你……”

　　“謝謝父親。我一定親手把禮物送到妹妹手里，讓這顆寶石成為促進我們姐妹情誼和諧的一塊重要見證。”

　　季淵盯著大女兒，最后揮了揮手。

　　季扶蘇順利地離開了書房。

　　季南婷還在客廳，見季扶蘇從樓梯走下來，便沖她得意揚眉：“媽媽剛剛答應我了，會給我買‘碎光’，四十五萬呢！”

　　季扶蘇：“我知道。”

　　季南婷沒能氣到她，心中憋的那股氣上不去下不來。她氣狠狠地瞪著季扶蘇，又扭過頭。

　　“媽媽讓你到她房間里去，她找你。”

　　“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請你幫忙轉告她，”季扶蘇說，“下一次會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