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輪廓,頭,脖子,手,話筒,演講臺...
然后就是,發絲,眉毛,眼睛,鼻子,嘴巴...
蘇頌算是學過好幾年的美術,所以畫一個人,對她來說,很容易,不難。不一會,基本形,都已經好了。
他的模樣,被灰色的線條勾畫得惟妙惟肖,嘴角的弧度也剛剛好,蘇頌微微滿意。然而再抬頭看他一眼的瞬間,就又不滿意了。
低頭看畫稿,不對,氣韻不大對。要再細細修改,可是,轉眼又想,不是的,修改也不好的。
蘇頌皺著眉苦惱,扯個嘴角,小聲嘀咕著,“畫得真遭!”。而后聽見旁邊的男生壓著聲音說,“畫得挺好的。”
臺上的人啊,可是幾乎全校女生都虎視眈眈著的人啊!
而現在,在一個氛圍嚴肅的會議慶典上公然偷畫他并被抓包,說起來挺丟臉的。然而蘇頌也全然沒有被抓包的尷尬和羞澀,只是很自然地扭頭看著身旁的人。
那是個帶著黑框眼睛的男生,臉上有幾顆痘痘,頭發比較短,下巴有細碎的胡渣。身上穿著深灰色的圓領長衫。嗯,典型的理工男裝扮,也是個熱愛學習的好同學啊。
他桌面上的書已經被他合起來了,他正把筆帽蓋上,然后往書上放。
蘇頌順著看去,書封上寫著“拓撲學”。
呃?天呀,聽都沒聽過,這到底屬于那個學科啊?
蘇頌朝他點了下頭,繼續苦惱地搐動下嘴角,語氣極其平淡地回著,“眼睛畫得不好,非常不好。”
那男生若有所思地抬頭看臺上的人,回問著,“是嗎?”
可是,語氣里卻沒有絲毫的疑惑,甚至滿滿的都是肯定。
肯定畫得非常好。
蘇頌想,他大概只是看那什么“拓撲學”看到腦子攪糊了,于是無聊地想找人搭話。那么意味著,這樣無聊的搭話會毫無營養且沒完沒了的。
蘇頌不喜歡那樣的毫無意義,只想繼續悶頭做自己的事。于是只是點頭,然后低頭繼續修修改改,無暇于他。
心里卻執拗地自顧辯解著,上帝的手,把他精雕細琢地投放人間,我這雙手,又怎么可以敷衍了事呢。
于是苦惱消散,很開心地繼續改改畫畫。
——
“原來那時,大二的蘇頌是這樣年輕氣盛的啊!”
現在23歲的蘇頌,一邊往樓上走,一邊嘀咕著。
患病以后,她不大喜歡回憶從前了。于是把從前的暖拋至身后,抱著當下的寒,游魂人生。
蘇頌回到房間,拿出那個上了鎖的鐵盒子,不見天日的盒子。
那里面躺著一張白紙和一本筆記。
那張紙,是大二那年在那慶祝大會上,偷畫的吳懷珛。
那本筆記,是遇見吳懷珛后開始寫的,一些關于他和自己的零零碎碎。
蘇頌看著紙上的那個人,自嘲笑著,“終究還是畫不好他呀!”
是的,當時會議結束后,回到寢室,蘇頌一鼓作氣地繼續修飾加工,可是不管怎么就是畫不出來,自己想要的那種感覺。
于是,便作罷了。
有些人,天生不肯安分如畫的。
他便是。
世界上,也正是因為有這些人,才光映著光,美好帶動著美好的。
他們,總是蠱惑人心,誘惑力太大。
于是,總能輕易地把安于混沌平庸的人,引領入不甘庸俗的路途,開始追光的征程。
平庸的生活,安分的人,如蘇頌一樣不知所措的人,開始發現,扔掉過往父母給定的背包和路徑,自己尋著光去自由飛奔的感覺,真非常不錯,而且很酷。
所以,就跑著吧!
不回頭了,在一條新的路途上。
一直跑下去吧!
那時,蘇頌就是這樣告訴自己的。
——
當時的蘇頌,剛剛成為大二的學生,雖然已經一年過去了。可是實際上,大學的生活她還是沒能很好適應。
每天上課下課,看著室友談戀愛的談戀愛,玩網游的玩網游,看小說的看小說。每個人都好忙,每個人都在自己選擇的路上精彩地奔起來,就好像只有自己,像個風里飄零的斷線風箏。
面對父母背后給自己設定的框框架架,一步也不敢逾越。于是不同于高中生活的休閑夜晚,總是不知所措,總是無所事事,于是對于未來的恐懼也油然而生。
以后該怎么辦啊?成為每晚必定的思考。
當一個人只會苦惱著思索答案卻不去實際行動時,只有一個后果,煩惱滋長焦躁。
在那個焦躁到達某個飽和點的時候,多么幸運,出現了光。
那時,恰好出現的吳懷珛,就是給她帶來答案的光。

暗著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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