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氣流再從地上蜿蜒而出時,一聲琴音響起,那氣流瞬間凝固成一座透明堅硬的墻,只聽又一聲挑音,余音還未散去,這氣流墻便在琴音中炸裂,只是一個剎那,場下幾乎沒有人注意到這像極了嘆息的爆破之聲。
但就是這一聲突然響起的琴音,又將眾人的目光聚集在舞雩臺正中央。那里風為熙還是雙手搭在腹前,俏麗地站著。看不出與方才有任何一絲不一樣的地方,甚至呼吸的節奏都依舊那么平靜有序。
然而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腳下這片漢白玉石板暗藏著怎么樣波濤洶涌的玄機。如果此時有能耳聽八方的人,就可以聽見這九尺黃泉地下仿佛有千軍萬馬呼嘯而過。可惜除了風為熙和嬴徽,沒有人能真真實實感受到這驚天動地,氣貫長虹!
眾人只見風為熙騰躍到半空,雙手收在胸前捻成訣,口中念念有詞,只是片刻之間她眸中似有暗金色的光彩綻放,仿佛萬家燈火在里面點亮。與此同時,那彈琴之人腳尖一點,也飛到半空,和風為熙遙遙相望,他一只臂膀將懷里的七弦琴緊緊地摟住,另一只手蓄勢待發,已經做好了即將彈奏,為她護航的趨勢。
半空中,風為熙三千青絲被風吹亂,散落在漫天花雨里,她向嬴徽輕輕搖了搖頭。她知道他,只需一個眼神,他就知道她所想。于是她放下心來,雙手平攤成掌,奮力向上一舉。
無數氣流從地底下聚集匯合,盤旋成一股強大的力量悶在土地里,仿佛在地底下禁錮住了千萬頭暴躁的野獸,極力地想掙開牢籠。眾人突然感覺腳下傳來轟隆的聲響,還未反應過來是什么,一陣排山倒海的顫抖從四面傳到中央,瞬間飛石亂竄,塵埃飛揚。
“啊!”
不知道是誰驚呼了一聲,眾人向那兒看去,只見漢白玉石板中央突然裂出一個窟窿,那窟窿隨著大地的震動越裂越大,片刻之間已是一尺直徑。附近的人紛紛尖叫著散去,然而一陣陣尖叫此起彼伏,偌大的漢白玉廣場上竟是頃刻間轟隆出了數十個巨大無比的窟窿。
人群瞬間像被打落的蜂窩一樣四處逃散,腳下踏出的塵土上又跌到了數個力量單薄之人。只聽泠泠琴音響起,從空中飛來七縷湖藍色光芒,每一縷光芒似有靈性一般,將所有跌到之人纏腰卷起,飛速地掠過地上的窟窿,放置到遠離硝煙的安全地帶。
嬴徽再次看向風為熙,她雙眸緊閉,美麗的臉上有幾滴的汗水冒出。他心下一沉,一揮袖,湖藍色的光芒一閃,還未到她的身邊,忽見風為熙星眸睜開,她再次翻轉雙手,伴隨著一聲清脆的咒語,無數青綠色的氣體從地上的窟窿被全力拔出。
那氣流破出地面,絕地而起,遮天蔽日,眾人驚呼之下,只見那氣流掙脫風為熙的操縱,像是有人在暗處調動一樣,剛想糾集火力向中心的兩人竄去,忽然間騰躍到半空,在空中劃過一個轉角,反而遠離中心,倒像是落荒而逃一般。
然而青綠色的氣流越聚越大,氣流的主干隨著時間的流逝,竟向外再生長出了若干枝干,一根接著一根,不過短短幾秒,已經如參天大樹般濃密,將整個舞雩臺從四周團團地包圍起來。
緊接著,“砰”的一聲巨響,那青綠色的氣體突然爆發出璀璨的光芒,越來越盛,強光刺得幾乎所有人都睜不開眼,偶有逞能之輩抬頭向空中望去,不禁又是一陣尖叫。
天際之上,青色的氣體一齊大放流光,中心的氣流呼嘯盤旋,剎那間旋轉成一個青紫色的光團。光團飛速地旋轉著,赤橙黃綠青藍紫七色交織穿梭在期間,映襯得天地間萬物都是七色的光芒。
一聲鳳啼,從光團里穿出,清脆而悠長的聲音瞬間響徹云霄。
又一聲鳳啼,比原先的鳴叫宏亮數倍,再次刺穿了蒼芎。
三聲鳳啼過后,流光溢彩間盛放出一只巨大的青鸞,舞動著似青色火焰的羽毛,向著天際乘風而上!
風為熙此刻已從半空緩緩降落,中心氣流撕扯著她的衣裳,她一個踉蹌不穩,還未跌在地上,嬴徽便已沖上來,一把接住了她。
青綠色的光芒包裹著他們,沒有人能夠看見。此刻所有人都安靜下來,目睹著從未見過的場景。那青鸞周身閃爍著青綠色的光彩,青若曉天,翼若垂天之云,啼叫著震撼人心的樂章,久久地盤旋在天地之間。
羽皞國奉鳳凰為圖騰,潛心崇拜。羽皞國的祖先就是借助鳳凰的神力,統一了東方部落,建立了傲視天下的羽皞國度。
狂風在耳邊呼嘯,周圍的漢白玉已經七零八碎,一望無際的舞雩臺上四處堆砌著斷石殘磚。風為熙睜不開眼,她只覺得體內的血液沸騰起來,隨著著青鸞的啼叫,她覺得身體越來越輕,頭頂上方仿佛有一股無形的引力,牽著她緩緩抬起身。
“芊芊!”
風為熙還未反應過來,自己已從嬴徽的懷里脫離,整個人像是被一根線拴住,直直地升向天空。力道之大,她使出全力都無法掙脫。她開口呼喊著嬴徽的名字,卻發現自己竟然一個字的聲音都不能發出。
與此同時,她看見從四周的殘骸的空隙之間升起了縷縷黑紫色的煙。那煙霧蜿蜿蜒蜒,扭動著聚集,眨眼間分裂成兩團,似兩條黑色的毒蛇,向著她,一齊刺來。
那速度是如此之快,以至于她才念起咒語的開始,眼前一陣漆黑。
她感覺天地一瞬間安靜下來,一雙溫暖的臂膀環繞著她,甚至青鸞在召喚她的啼叫聲也在耳邊屏息。
她睜大了雙眼想要去捕捉片刻的光影,卻徒勞無功。她聽見有鮮血噴出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那是這已停滯的時空里,唯一的聲音。
“哥哥……”
她拼命地摟住面前的人,她感到他溫熱的鼻息落在她的臉頰上,有幽幽的梅花香從他身上散出。
“不要出手……”
這么久的時光未見,他對她當面說的第一句完整的話,竟然是不要讓她出手反擊那黑紫色偷襲他的邪物。
風為熙的心沉了下去。
“哥哥……”
她聽到自己不斷地叫著他,卻沒有一聲回應,她感覺肩上的重量越來越輕,她看著自己腳下的土地越來越遠。
大腦一片空白,就像是被刀切開了所有的神經,風為熙死死地按住嬴徽不斷留著血的后背。她抬起手,黑紫色的血液還有他的溫度,在她手里微微發熱,她突然想起在摘星閣的那一夜的幻境中,她素白的手掌心里,也盛著他的鮮血。
風為熙全身顫栗,她突然感覺心臟一陣收縮,像一只手掐住了它。眼中突然金光四溢,漆黑的瞳孔竟然瞬間變成琥珀金色,含著世間最鋒利的刀刃般的無情與狠厲,向著那再一次呼嘯而來的黑紫色氣體,憤怒而視。
就在她拔出腰間的短劍刺向它們時,一只手,接過了倚靠在他肩上的嬴徽,風為熙剛看清楚那人的樣貌,額頭就被一只手掌重重一擊。
“你師父他靈力幾乎完全散去都要在今日來護你的第一次涅槃,你怎又如此沉不住氣,輕易中了敵人的圈套,差點失了方寸。嬴徽若不是因為才從混沌羅盤出逃,仙基不穩,這些區區把戲豈能傷害的了他?倒是你,若是你驚飛了青鸞,錯失第一次涅槃良機,你便與羽皞國再無聯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