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正十年秋,永平城中平路北。
亥時有余。
沿著中平門進入中平街,走三刻鐘左右便到三街口(光明、春明、中平街口匯聚處),這里有宵禁入城后第二個報關口。
這里有五個武衛,十個金甲兵。
韓飛時旁邊的報關署吏將報關文書交給一個胖武衛長看。那胖武衛長一臉嚴肅,看了馬車和馬車后面的人,便在報關文書上蓋上鮮紅的印章。
等到馬車和列隊消失在光明路街之后,金甲兵衛在一旁說道:“啟王居然跟著一個抓蟲的,真是有意思。”
胖武衛身子站成一個“人”字,嚴肅對那金甲兵衛說道:“莫亂說,再怎么樣他也算圣親。”
“我從未見過那么慘的圣親,老爹入牢病死,阿叔和哥哥要么死,要么成奴,要么被發配邊疆,嫂嫂和堂妹被弄到司徒坊。”一旁的副衛漫不經心地說道,然后吃著坊間買來的東西。
“看來你是去了那坊間去游樂過,才知道她們在司徒坊。”一個邊衛笑著說道。
“這我倒不知情,沒準我試過的婆娘里邊,有一兩個剛好是她們!”副衛囂張地說道,引來其他人的哄笑。
那些人依舊拿別人的傷疤當成黃色笑話談著,并在旁邊哈哈大笑。
胖武衛看著西邊街道,沒有說話。
“聽說言貴人喜歡蟲子,可是金城當中已經有一只,為何圣人還叫人去抓呀!”一個武衛說道。
“一只寂寞,自然要兩只。”那吃東西的副衛回答道。
“只可惜,言貴人沒有等到兩蟲子相聚便已升天!”金甲兵衛說道。
“那圣人不殺了那蟲子去陪了言貴人,還叫那姓韓地去抓!”其中一人說道。
“你們不要議論,人若是有活下去的一天,便有翻身的可能,若是日后出事,我可不會幫你們說話。”胖武衛嚴肅地跟幾人說道。
武衛和金甲兵沉默不說話,在一旁做著其它事情。
往西邊走去一個路口再拐北上,便進入賢豐路(街路的左邊是會賢區,右邊是樂豐區)。
“我知道你恨我。”啟王在韓飛時身后說道:“我那時候是逼不得已。”
“閉嘴!”韓飛時冷冷地對啟王說道。
“你要知道圣人想要做的事情,我不可能攔得住。”啟王說道。
韓飛時沒有說話,繼續往前走。
這時候,前方走來兩個人,遭到身邊武衛的呵斥。
等到那兩人漸漸靠近,那些武衛便退到一邊。
“這羽龍不錯。”青堂鶴一邊用手指敲著鐵籠,一邊說道。
韓飛時只是跟青堂鶴行禮,沒有說話。
“比我送給圣人的那只要好很多。”青堂鶴優雅地說道。
韓飛時忍不住皺眉被青堂鶴看了出來,對方跟他說道:“我只是撿到一顆羽龍蛋,用特別的辦法孵化出來,所以上軍辛苦了。”
“國師也很辛苦,夜時人定了,還來看飛時。”韓飛時對青堂鶴說道。
“戌時我還在金城,聽下邊的人說羽龍要回來了,便替圣人提前來看看。”青堂鶴對韓飛時說道。
“有勞國師。”韓飛時跟國師行禮。
青堂鶴沒有理會韓飛時,走到啟王的面前并在對方耳邊低語,然后兩人便上了馬車,提前往北邊走去。
韓飛時看著遠去的馬車,右手指尖刮劍柄的動作由快轉慢,然后繼續北上。過了不久,便有前來的宮人傳了圣人口諭,讓韓飛時趕緊入宮面圣不得怠慢。
韓飛時上了車馬,駕車而去。
此時亥時四刻有余。
在南邊和仁區東升方間。地上碎石一片,四周草木叢生,一陣風吹過,樹葉紛紛落下。將燈籠照到四周,唐風見著那些破敗的房子。
在他的意識中,自己只是經歷了那么一陣子的時間,沒想到回來的時候,原本熱鬧的坊間便已經落敗不堪。
“沒想到會是這般破敗。”唐風嘆了一口氣。
“這里已經十年沒有人住了。”南宮葉說道。
慶玄楓站在旁邊,對唐風說道:“我孫子會不會出事。”
他感覺有些不對勁。
唐風對笛師說道:“我來的路上,有見到不少黑衣人,是你們派去的嗎?”
“不是,那是【上九】的人。”笛師對唐風說道。
“那么做也挺瘋狂的,畢竟也不知道圣人會不會再起殺戮。”唐風說道,然后轉身問了紅葉:“這十年有沒有進入宮中看看。”
“沒有去過,也不敢偷摸進去。我雖然有魔法,但是金城也是高手如云,他們不用刺棍就可以用手指射出閃電,威力不低,甚至能夠不用眼睛看就能遠遠地發現我的存在。”紅葉曾經遇到過金玲瓏的人,并跟對方大戰了一場,沒有分出勝負。后來,他去將淺查閱了很多書籍,再詢問了一些人,才知道金玲瓏這個神秘機構。
“之前你想說在今晚奪走指環,怎么個奪法。”唐風詢問了笛師。
“我在【上九】那里安排細作,可以在合適的時候奪取指環。”笛師說道。
“這太冒失又危險。”唐風說。
“那人愿意為【上六】犧牲。”笛師說道。
“那指環終究沒有什么意義。”唐風一邊用燈籠照看周圍,一邊說道。
在唐風突然來了之后,她清楚指環已經沒有什么意義,只是老早之前已經安排了那人。
“只能好生給那孩子安葬。”笛師說道。
“他很年輕?”唐風靜靜地看著笛師說道。
“是的!”笛師說道。
“那個人在哪里?”唐風問道。
他認為【上六】是因自己而存在的,很多殺戮因他而起,自然很多事情該由自己去解決,不想再讓其他人犧牲。
“目前在西流市。”笛師說道。
“要是現在過去,起碼得花上一個時辰。”唐風說道。
“你不會御劍飛行嗎?”紅葉在一旁問道。
唐風搖搖頭。
這時候,一個八字胡須的武衛出現將銅劍交給唐風。
“謝謝。”唐風說道:“你我認識嗎?”
經歷了十年,也不知道當初認識的人變成什么樣子。
“十年前有過面緣。”八字胡須武衛對唐風說道。
看著對方很是靠近笛師,唐風知道了問題,便對笛師說道:“當年是我把你帶入【上六】,在我走之前我讓正方好好照顧你,讓你長大了好生找個好男人。”
“但我沒有想到,他到死都沒有把我的話放在心上。”唐風故意說道。
“上首,正方老人也勸過笛師,只是笛師忙著事情便忘記了正方老人的勸告。”笛師對唐風說道。
“如果有喜歡或者他喜歡你的人就趕緊過自己的日子,我現在已經處理好我的事情,接下來的事情交給我。”唐風對笛師說道。
紅葉站在旁邊,有些吃驚地對唐風說道:“十年不見,你變化不少。”
“有嗎?”唐風倒是覺得從穿越開始,自己沒有多大變化。他還是那個面對選擇有些猶豫的自己。
唐風將銅劍和玄槍背到身上,然后提著燈籠往坊間西門走去。
慶玄楓在一旁跟著,依舊對唐風說道:“我現在很慌張,感覺有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你派人去打聽一下我孫子的情況。”
“我會的!”唐風小聲說道,沒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他們繼續穿過燒爛的房屋,往西邊直走,出了東升坊間。
“我覺得衛長他們要出事了。”矛不同站在陳六的旁邊,對唐風說道。
“你來的時候有說他們被當做嫌犯帶走了。”唐風說道。
“是的!”矛不同說道。
“按照他們的做事風格,確實會這么干。”陳六對唐風說道。
“他們不知道韓飛時韓上軍嗎,他們可是韓上軍的人!”唐風說道。
幾個人沉默,相互交換了眼神。唐風詫異,便問道:“發生了什么事情。”
“十年前韓家已經被圣人冷落,都丟了官更被斷了軍戶福利。五年前圣人下令抄了韓家。”紅葉對唐風說道。
“韓崇在四年前死在牢獄中,他的妻女被弄去司徒坊,下場都不怎么好。”南宮葉說道。
“為什么會這樣!”唐風說道。
“聽說圣人因為冷落了韓家五年而有些后悔,便去韓家看看情況。看到了韓家的落魄心生惻隱,卻看到了韓家書房中碧彤寫的日志,于是就大發雷霆!”紅葉說道。
這些事情韓飛時都沒有跟唐風說!
唐風沉思一陣后,再說道:
“笛師,你等下進去遣散掉里邊的弟兄,并說【上六】成為江湖歷史,讓他們好生活下去……”
唐風還沒說完,笛師想要插話但是被唐風阻攔:“我早年行走江湖時用的名字叫唐六,結果慢慢被人傳成了“上六”,也就成了江湖流派。這是我想都沒有想過的事情。”
“日后你們若見我時,便當我是陌生人,別亂叫我名字,別輕易寒暄。生活不易,沒必要在刀尖上行走。我沒有掛念的父母,沒有在意的妻兒,沒有計較的事情,沒有貪戀的東西,可憑自己心性做危險選擇,可是你們不一樣,你們有在意的人,有留戀的事情,有害怕的人和事。我希望你們好好活著,好好活著就是我成立【上六】的初衷,如果改變了這個初衷,那【上六】就沒有什么意義。”唐風繼續說道,其他人安安靜靜地聽著。
“萬事萬物從開始的那一刻起,必然有消亡的時候,只是時間長短罷了。既然【上六】由我開始,自然由我結束。”唐風說道。
周圍的人繼續沉默。
“我覺得這是個好辦法!”紅葉第一個說話。
“上首,等下我會去跟他們說的,里邊有兩個瀚海細作我讓人解決掉。”笛師說道。
唐風皺眉,讓笛師帶他去看那兩個瀚海人,但在進去之后嚴光跟他說兩個瀚海人已經死掉。
“他們剛剛想掙脫繩子逃走,被我們的人殺掉了。”嚴光說道。
“你確定他們是細作?”唐風說道。
“我們的人偷聽到他們在議論邊陲的事情,并且說瀚海尼倫王要發兵。”嚴光說道。
“尼倫!”唐風嘀咕道,然后陷入沉思。
“你們弄錯了。”在沉思之后唐風對嚴光說道:“他們發兵的地方不是青唐。”
嚴光驚訝,但是沒有來得及問唐風,唐風已經帶著幾個人出去了。
“你是不是要去金城。”紅葉問道。
“對!”唐風說道。
“殺了圣人?”南宮葉問道。
“不知道。”唐風說道。
在唐風回來的路上見到餓殍遍野,酷吏橫行的事,他心早有怒。方才聽到韓家被抄,唐風便有混進金城跟圣人談談的打算,想跟他解釋當年的事情,要跟他說外面發生了什么事情,更想看看他到底長什么樣。
“我也去。”南宮葉說道。
“我也去,我一直想去。”紅葉說道。
之前他想要偽裝成外國來使混進入金城但是被人識破,幸好那人心性很好放過了他。
“我也要去!”矛不同說道。
“你留下了,要是我回不來,衛長那邊需要你支援一下。”唐風對矛不同說道。
矛不同將自己的彩石項鏈掛到唐風脖子上,然后說道:“你一定要回來,阿卡西的朋友!”
“好!”唐風說道。
在唐風轉身離開的時候,矛不同提起燈籠,瞇著眼睛,稍微看到唐風身邊三個透明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