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飯碗
賀蘭璋運氣好,昨夜星辰明亮,無風無雨的叫他沒凍死在塌了半邊的殘垣旁,但我國古代著名哲學家老子說的好,福禍相依,這命運的饋贈總是在暗中標好價格,天色已明,身側的篝火已熄滅,留下的只有灰燼和殘缺不全的木柴。
原本應支在土灶上的殘羹冷炙也不翼而飛,賀蘭一見這情況,像是遭了賊,自己昨兒演了回黑衣大盜,一會兒白臉一會兒紅臉鬧不清。
誰承想今個兒就遇著個真同行,李鬼遇李逵,是個平頭老百姓都得三思后行,但早餐被偷的賀蘭并不這樣認為。
他暗中唾罵一句這真賊,掀開身上蓋的破草簾子,身上還穿著昨兒天的大盜行頭,睡前脫下來的鞋也少了一只,又增一分怒火,往蒼白平滑的臉上抹幾團煤灰,平添幾分悍匪氣質。赤手空拳還要千里追小毛賊,這都是命運的安排啊。
不過不知是這小蟊賊眼睛不好使,還是平日行事里仗著自己有兩把刷子舞弄為禍鄉里,名頭都在外面叫的響亮,也不怕丟了東西的苦主上門來尋仇。
賀蘭揣著那只黑布鞋,墨臉玄色頭巾夜行衣,一身漆黑,遠遠看去像只大烏鴉,若是黑夜還正合適,但這青天白天朗朗乾坤之下,他這身打扮未免顯得突兀,放現代,街坊鄰居瞅見了他,必定要戳脊梁骨嘟囔一句。
“儂腦子瓦特了?!”
但當事人賀蘭不知悔改,并且囂張無比地挎著頗具鄉村風格的碎花包袱走到另一位當事人蟊賊面前,展臂一伸,擋去人去路,用言情瑪麗蘇劇里霸道總裁男主角的口吻明言明語。
“你這樣沒有前途,跟著我干吧。”
人家蟊賊怎么會輕易被這個自說自話的神經病給說服呢?在古代,他們可算是一行收入不錯的灰色產業,雖然高風險高失業率高死亡率,但也不妨礙報酬多,對于經濟發達的商業都會城市來說,他們更是如魚得水、何樂而不為。
只見那蟊賊脫下鞋,從鞋底里扣出幾枚銅錢,臉色精彩如走馬燈,分別閃過戲謔和同情。排出這幾枚錢,搓搓灰吹一吹,鄭重其事放賀蘭伸展胳膊攔路的手里。
“傻子,叫你阿娘看著點兒你,別瞎跑了。”
又嫌手上有味兒,順手蹭過他前衣襟擦干凈手上的泥塵。賀蘭一時間不知該如何面對這種始料未及的情況,手指蜷縮默默接過人錢,塞進腰間夾層,這才拍拍手抬眼與之對視,又拉過他剛才撫過前襟的手。
“小蟊賊,圣人云,人性本善。你今日偷了我的東西,我不予追究,是念在你尚有幾分良知本性,若他日遇上比你更兇惡歹毒之人,你又如何是好呢?”
蟊賊見他嘴皮子這么溜,又知道這個曰那個云,就像佛教徒的阿米豆腐,看起來好生厲害,年紀輕輕少有閱歷又兼之沒讀過幾本書,便輕易被他這種圣父光輝所忽悠,靜下心來聽他還有甚要說。
“陳勝吳廣乃古今第一壯士,他們生于微末,無人看好,卻能喊出那句「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劉玄德劉皇叔你知道吧,名相諸葛孔明甘愿輔佐他,神將關云長、猛士張翼德皆是拱手奉其為主。此等神人,以前卻不過是個落魄戶,早年間還靠編織草鞋草席謀生。”
蟊賊雖然這五個人就知道關羽一人,將關二爺的厲害在腹中滾個輪回,吞口唾沫,心中油然升起敬仰之情。
“若是我告訴你,機會就擺在你眼前,你待如何?”
賀蘭伸出二指,凌空劃出一道道玄妙的軌跡,好似眼前自有山河輿圖,指點江山,激昂文字。
“我……我加入,哦不……小弟黎朝元愿聽兄長差遣。”
賀蘭適時收回緊握的手,面帶微笑,容他一拜,他燕國世子賀蘭璋兵不血刃便收下小弟一位,雖然尚是一塊樸石,假以時日,必能琢成大器。
“快起來,你既然稱我一聲兄長,那我們往后便是異姓兄弟了,理當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朝元流下感動的淚水,交出來那只揣在懷里的黑布鞋,并將吃過一半的冷粥端出來。
“好啊!我——朝元,愿為兄長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感人兄弟聯盟正式成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