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忙于工作，除了放假得閑，一般茶余飯后很少打電話問候父母。大部分都是他們給我打。

　　暑假，母親想回老家。中午給我打了電話：

　　“我給你打打電話就是想告訴你一聲我要回去了，娃娃送到她媽那去了。炒了兩個菜，晚上回來你自己熱了吃。”

　　“我幫你打個車吧媽，你到小區門口等著。”

　　“你那么忙就算了，我自己在路邊等公交。”

　　“我拿手機打車的時間還是有的。”

　　“你媳婦都跟我抱怨了，你時間都奉獻給醫院了，不想過常人生活了。”

　　“哪里話嗎，工作忙而已。”

　　“你討了她，要跟她過一輩子，工作再忙，也要關心關心她，她現在也忙，早出晚歸，你們都把房子當成餐廳旅館了。”

　　“沒那么夸張了。你要回去我什么都沒買，臥室抽屜里有五六百現金，你拿著買點東西。”

　　“不用了，我口袋里有。”

　　下午六點，母親到家后給我電話，而我忙到七點鐘才回了電話。

　　“又是沒吃飯吧。”母親問。

　　“還沒呢，正準備回家。”

　　“那你現在忙不忙，不忙的話我跟你說點事。”母親壓低聲音。

　　“什么事，你說。”

　　“你岳父在我們家里，跟你爸聊得正歡，我到家才知道，說是昨天晚上就過來了。”

　　“在我們家啊，這個事我不知道。”

　　“帶著口罩，跟你爸他們吃飯，就坐著，飯菜要打好了拿去磨碎。”

　　“媽，千萬千萬不要讓他喝酒了，讓我爸不要勸酒，身體重要。”

　　“我告訴過你爸了，現在就你爸喝，他在旁邊陪著聊天。”

　　“只是來玩還是有其他事。”

　　“我沒問，我在樓上坐著，聽著他們在廚房餐廳聊天，應該是有事來的。聽人說，你洪伯伯最近去找了個老中醫，吃了中藥，現在感覺好一點，身子不是很虛弱了。你岳父應該是奔這事來的，你爸帶著去找人。你岳父身上的管子，和你洪伯伯一樣的病嗎？”

　　“不是，媽，你在家別亂傳。”

　　“我嘴很嚴，你放心。你爸知道輕重，親家的隱私，他知道管好嘴。”

　　“那樣就好。”

　　“怎么我在你們那，沒聽你跟章媛說過鴻藝外公生病的事。”

　　“媽，唉，說來話長了，總之你不用亂猜就想。食管堵著，沒有檢查，也不確定是什么情況。”

　　“那我要不要做點什么，可以幫他的。”

　　“你看著吧，有什么需要的，飯菜口味淡一些，別吃腌制菜。”

　　回到家，已經接近九點鐘，家里空蕩。打了個電話，章媛讓我走過接。

　　“甄鴻藝今天沒睡午覺，睡著了，躺在這沙發上呢，我抱不動，你快點過來吧。”

　　等我到了，學生學習結束，打掃完，又幫忙搬了東西，幾部桌子需要重新調整。

　　幾個上課的老師都走了，后面剩下我和章媛。坐到沙發上，口渴，想找個紙杯。

　　“我弟這兩天心神不寧，無心學習，總擔心我爸哪天在哪里就死掉了。”

　　“你叫他別亂想好吧。”

　　“要是我爸真死在外面就笑話大了，成了孤魂野鬼，生前有病，死了帶著病的怨氣。人家會笑話，有個治癌癥的姑爺還這樣，你壓力最大。”

　　“只是懷疑他患癌，沒有一點檢查結果證明的哦。”

　　“不用懷疑了，我媽說，自從插了營養管，議論就沒停過。還說章家的男人，上半輩子洋洋好，下半輩子都是藥罐子，典型的先甜后苦。”

　　“管人家怎么說呢，誰家人沒點健康問題。”

　　“呵，你想的輕松。老家地方小，不像城里對門的鄰居老死不相往來，一點小事人盡皆知，祖宗十八代都能侃到，一個不漏。”

　　“唉，過好自家生活就好了。”

　　“要是我以后也患癌，你別救我了，給我點毒藥，死得快一點，我不想那么痛苦的活著。”

　　“好日子在前頭，你這么悲觀干嘛？你哪來的癌啊。”

　　“可悲嗎？你娶了個可能患癌的老婆。”

　　“你都想些什么？你和李老師不是要去做乳腺癌篩查嗎？抓緊抽時間啊。”

　　“李老師已經去了，好著呢，只是有一點增生。”

　　“那你怎么不去？”

　　“我膽子小，不敢去，真查出什么來，我無法接受這個身體。”

　　“唉，再檢查早預防啊。”

　　“我就是這樣，有點像我爸，寧愿選擇欺騙自己。所以，真的，趁我現在還完好無損，你如果還想要個孩子，我盡快懷孕，趁著現在工作也捋順了，不然過了，不知道有沒有機會。”

　　“你這樣悲觀，生出來的孩子也悲觀怎么辦？”

　　“是你的不就得了。反正你是醫生，你能治好他的悲觀。”

　　回家的路，進門時，甄鴻藝醒了，放到床上后繼續睡。我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好久沒有打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