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郝珊良踏進辦公室大樓的那一刻起,‘快掙錢’文化有限公司的員工們就敏銳地察覺到了一股低氣壓正在來臨,于是他們紛紛關掉了購物網頁和手機游戲,開始勤奮工作,嚴陣以待,如臨大敵。
郝珊良在五秒之后到達戰場,她的眼神像機關槍一樣在埋頭工作的同事們身上來回掃視了一圈,沒有成功找到什么能供她發作的借口,只好悻悻地走開,留下一串細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聲音在格子間里回響。
郝珊良氣鼓鼓地推開辦公室的大門,一頭扎進案頭堆積如山的資料里,翻找了起來。
莊純樸成功把一個訓練生送進節目這件事情,讓郝珊良有如突然在盒飯里吃到了臟東西一般地不快。千防萬防,雞賊難防,莊純樸最后還是得到了消息,暗度陳倉。
作為一位成功企業家,郝珊良習慣了將一切事情從利益的角度考量。一點遙遠的往事遠遠不足以構成郝珊良憎惡莊純樸的理由……雖然那也許會占據小小的一部分。真正讓郝珊良警惕的,是莊純樸渾身上下散發出的那股從地溝子里鉆出來一般奮力鉆營的勁兒,讓她本能地對莊純樸的品行無法信任。
于是在選角階段,郝珊良以“莊純樸愛搞騷操作”為由,打消了節目組去黑芯經紀選人的想法。郝珊良的理由確實成立,莊純樸不按套路出牌,是行業里有目共睹的共識。
莊純樸最愛干的事情就是造假,她談業務的能力說不上精鉆,制造噱頭的本事倒是一流。漫天買通稿、數據發大水、發動機器人控評……這些讓人頭疼的事情全都是莊純樸女士的常規操作。
對于每一個從業者而言,他們希望得到的數據是純凈的、真實的,在這樣的基礎上才能談得上精密分析。而莊純樸女士屢屢送上污染掉的樣本,大幅度降低別人的工作效率,拔高分析成本,令江湖中人談之無不色變,獲贈稱號“小瘟神”。
而最令郝珊良生氣的是,莊純樸這么一頓奇葩操作,還真的捧紅了一位藝人,就是去年暑期檔橫空出世的何湛。
那可真是一段烏云遮蔽的日子。
何湛的名字在那兩個月里頻繁轟炸各種熱搜,而和他同劇的知名演員幾乎全部不幸中槍,要么被捆綁CP,要么被拉踩。導演和編劇也難逃一掛,某營銷號爆出他們在拍攝的過程里讓何湛連續工作了十個小時。
但是莊女士的騷操作最終遭到了反噬。她養蠱一般的運營方式養出了一大批攻擊性極強的粉絲,在她若有若無的煽動下,這些單純的小孩把所有同類型的藝人都當成了假想敵,在他們的自拍下面惡語相向,導致何湛路人緣敗光,之后大V站隊,輿論逆轉……從此何湛正式走向黑紅路線,吹捧與謾罵齊飛。
但何湛本人的商業報價確實翻了十幾倍,上個月還剛剛接了一部頂級導演的大電影,節目組也不得不向流量低頭,向他奉上導師邀請函。
郝珊良可以想象到莊純樸咧張著嘴數錢的樣子,她是賺到錢了,但是何湛的口碑也做塌掉了。不過莊純樸會在乎嗎?都是她的賺錢機器罷了。
因此本次節目,絕不可以讓莊純樸嗅到一絲一毫的可乘之機。這不僅是為了節目的品牌考量,更關乎到郝珊良的職業夢想。《制造新星》這個節目耗費了她太多心血,她必須要讓辛苦付出全部得到回報。
郝珊良可以預見,阮之寧是何湛升級版的大炸彈。莊純樸十有八九會打算讓阮之寧重復何湛的“虐粉路線”,那么處于總導演位置的郝珊良,會首當其沖地成為粉絲和路人宣泄憤怒的出口。呵呵,可惜莊純樸的妙計已被她識破。
情況就是這么個情況,因此郝珊良不得不放棄阮之寧,阮之寧是寶藏,但這寶藏也隨時有變成地雷的風險。節目組篩選了那么多種子選手,她不愁找不到下一個張之寧,李之寧……
郝珊良已經成功找到了導演組給她的資料,《創造新星》打撈了幾乎所有流落在民間各地的男團遺珠,其中自然不乏佼佼者。即使第一印象沒有太亮眼,后期稍加引導,再加上適當的包裝,效果應該也不會太差。
郝珊良逐一端詳著那些潛力選手們的照片,陳漢霖、蓋茨、簡毓、高騏健……郝珊良的臉上又露出了閑適的笑容。
由于阮之寧報名和簽約時間都比較晚,因此他錯過了節目組的集訓。第一次的正式錄制會在五天之后進行,他需要提前兩天進組,在這兩天里熟悉演播室、排練廳、健身房,搞定住宿和出行,參加開機前須知講座,拍宣傳照,錄好待節目組剪輯的視頻,然后彩排。
所以阮之寧只剩下了三天不到的空閑時間,莊純樸這次難得做了回人,給阮之寧放了假。在離開公司前,莊純樸再三叮囑阮之寧,上了節目之后要自己學會找鏡頭,以及“在組里好好照顧自己”之類的雞湯。
但梅湉認為,莊純樸的話說了也是白說。阮之寧在本質上是非常安靜的一類人,不爭不搶,一般情況下也不會太主動。站在經紀人的角度,梅湉喜歡阮之寧這樣事情少的藝人,讓她很省心。
但站在比賽的角度這一切都不同了。梅湉至今為止都沒有在阮之寧身上看見那種旺盛的野心和勝負欲。每一個競演類真人秀都是斗獸場,過于恬淡的人,如果沒有好運氣加持,真的能夠撐過一輪又一輪嗎?
雷策劃也表示了另一種角度的擔憂,阮之寧自己和莊純樸都不愿意他給阮之寧設計臺本,但他覺得這有必要。
雷策劃堅稱,阮之寧的語言表達沒有經受過任何的訓練,形象管理的經驗也幾乎沒有。阮之寧唯一的優點是之前演過幾部電視劇,有走位和找光的技能;舞臺能力和形象俱佳,這些雖然都是好事。
但是在一個真人秀里面,比外表更具有沖擊力的,是展現出強烈的個性,如果做不到足夠特別,那么在鏡頭分配上肯定不占優勢。
事先打造出一個人設無疑是最快的一條捷徑。阮之寧性格率真,他不接受也就算了。可扯謊像吃飯一樣的莊純樸為什么也會一口拒絕,這讓雷策劃不能理解。
然而無論如何,現在說這些也為時已晚了。阮之寧已經整裝待發,節目很快就會錄制好,然后放送出去,他們作為旁觀者說不上一點話。
所有的一切,都要靠阮之寧自己去爭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