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芫入住世紀香港酒店的時候,酒店開業不久,無論是裝修、還是服務,都非常有水準。寧芫住的時間長,大堂、樓層的工作人員,臉都已經非常熟了。他們見到寧芫會非常禮貌地打招呼,但從不攀談、打探,這樣的距離和尺度,讓寧芫感覺恰到好處,非常舒服。
?從入住起,寧芫就被告知酒店費用由優家香港公司直接支付,寧芫一直不知道花了多少錢。今天打開的信封,居然是賬單!1200港幣–一晚!這么多錢-一晚!乘以這么這么多天……哎呀媽呀……寧芫真是嚇傻了呀!……
她腳不點地地開始收拾行李,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得搬走、得搬走,這么花錢,太浪費了!”她想到了鉑艇香港的宿舍,趕緊用酒店的電話,撥通了李一帆的大哥大。
李一帆還沒起床,聽到寧芫在電話里又驚又急的,以為她遇到了什么麻煩,從床上彈了起來,聽清楚她說的啥后,忍不住笑了,安慰她說:別急別急,我會馬上請示許主任和石總,看看你能不能搬來宿舍。
還沒等寧芫收拾好,許主任的電話就直接打到了酒店房間。許主任也緊張得不得了,急切地詢問究竟發生了什么,是不是遇到危險不好意思和李一帆說,寧芫趕緊解釋真的是因為這房費貴得太過分,承受不起,許主任這才放下心來,說這費用是優家付的,讓寧芫不用擔心。
寧芫說:“主任,優家連中國市場都沒進呢,花在我身上的錢,遲早還是得從中國的業務中掙回來的,我又沒為他們做什么,真不敢讓他們花這么多錢。”主任在電話里夸小寧懂事,一口答應讓小寧今天就搬到鉑艇香港的宿舍。
和許主任的電話剛放下沒多久,石總也打電話過來了,確認真的沒事后,他也答應小寧趕緊搬到鉑艇宿舍,這樣照應起來更方便。
寧芫帶著行李上班,把自己打算搬到鉑艇宿舍的決定告訴了Sandra,請求Sandra趕快安排人去酒店結賬,晚了又要多付一天房費。
Sandra一聽她是為了省錢,也笑了,說這是早就做好的budget,真不用擔心。寧芫又把不敢讓優家花錢的想法強調了一遍。
Sandra又嚴謹地打電話和傅先生商量,傅先生讓小寧聽電話,詢問是不是有什么不滿意,才要搬到鉑艇去,知道真的是因為費用后,他交代Sandra可以讓小寧搬到宿舍,但要補給鉑艇小寧的住宿和交通費。
(作者備注: budget 預算)
?
和李一帆約好:下了班來接寧芫。她特意交代李一帆不要開車,這樣就能跟著他乘一次地鐵,熟悉上下班線路了。
宿舍在上環,密密麻麻高層中的其中一棟。李一帆帶著寧芫上了電梯,穿過幽暗的走道,來到一套公寓。從此,寧芫開始了真正像一個本地人一樣擠地鐵上下班。
鉑艇的每套宿舍幾乎都是一樣的結構:兩房一廳。房間放一張單人床后,就幾乎只剩下窄窄一條落腳的邊縫了。
洗手間小到坐在馬桶上,就可以直接伸腳關門。花灑噴出來的水足以恩澤全洗手間,人洗澡,洗手臺、馬桶也會跟著被沖洗。
洗衣機放在廚房里,進去放取衣服,得側身站著,橫過來站就會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零食吃太多,胖過分了。
客廳是整間屋子最大的地方,屋小容不下大衣柜,客廳靠墻有一排架子,專門掛衣服用。不知道是不是為了保護各家隱私,所有的窗子都開得很小很高,一定要仰望才能看到對面別人家的窗。
整套公寓的所有窗戶望出去,只有一扇窗戶的約六分之一,是天空。不過好在麻雀雖小,五臟俱全,要啥有啥,生活還是非常便利的。
不跟著銷售出外勤的時候,同為年輕女孩的寧芫和辦公室的三位文員中午總是在一起邊吃外賣邊聊天。
寧芫感嘆現在住的地方太小了,她描述完,Debbie問幾個人住,寧芫愣了一下:“當然是我一個人啊。”她們仨對視了一會兒,突然開始佯裝圍毆她。寧芫嚇了一跳,一邊假裝護住頭,一邊問為什么,她們七嘴八舌地說:“你一個人住兩房,還嫌小!你知不知道我們一家人都沒住這么大!”
寧芫不信,說明明香港電視里的人,家里看上去都很寬敞啊。Tracy說:“當然啦,不然怎么放得下攝像機呢?讓他們去我家,看看拍不拍得了!”然后她們開始算賬給寧芫聽:交通要花多少錢、房子要花多少錢、吃飯要花多少錢。
她們又問寧芫在廣州的生活狀態,聽到可以住公司宿舍、還有班車、飯堂,羨慕不已。四個人一起把兩邊不同模式的收支大致算算,覺得最后每個月結余的錢,其實差不多。
?下午接到李一帆的電話,說駱霞問他要寧芫辦公室的電話號碼,他不確定是否方便給她,所以想問問。雖然自從“言聽計從”后,寧芫就不太相信駱霞說的話,但也很想聽聽她究竟想說什么,就讓李一帆告訴了她。
很快,駱霞就打過來了,她說剛剛去了趟法國回來,想今天到寧芫宿舍住一晚,明天再回廣州。寧芫覺得很奇怪:明明還有空宿舍,如果她提出要住,香港公司不會不同意的,干嘛要和我擠在一起呢?那么小的房子,就算各住一間房,也親密得像同住一室,和她的關系也沒好到這個程度吧?寧芫雖然這么想,但還是不好意思拒絕,就答應了。
見到駱霞,真是驚著了:她居然一個人拖著兩只幾乎有她半個人高的大箱子!一進門,駱霞就興致勃勃地把箱子攤在地上,打開來,展示自己五花八門的戰利品,客廳立刻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了。
寧芫靜靜地看著她拿起這個、放下那個、抓起這個、扔下那個和“哎呀,你看看我這個人啊,就是忍不住要買東西……”她一個人,也可以讓整個屋子瞬間變得熱熱鬧鬧。
駱霞忙忙叨叨了好一會兒,突然意識到寧芫一直沒怎么說話,她從箱子里拿出一團用紙包著的東西,信手放在寧芫身邊的小茶幾上,拉著寧芫的手,坐下來,打算認認真真談心的樣子。一種熟悉的戒備感,又從寧芫的脊背慢慢爬上來,讓她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身子。
“小寧啊,你看看,我這么久沒見到你了,應該和你說說知心話的。”
“來香港這么久,交到男朋友了嗎?”
“當然沒有!”寧芫心想:我的心思你又不是不知道,干嘛問這么奇怪的問題。
“也是啊,你這個樣子,男孩子怎么會喜歡你呢?”–寧芫真想照照鏡子,看看自己是哪個樣子。
“我讓你長長見識吧。”
駱霞打開剛才放下的那包東西,原來是個被壓碎了的玻璃工藝品。
她拿起茶幾上的電話就開始撥號。
“你要打到哪里呀?很貴的。”一直淡定的寧芫嚇得直叫。
“不要緊,有人問起來,你就說是我打的。”
“不行不行,不能打,太貴了!”寧芫趕緊伸手擋著電話。
“我說你啊,就是很死腦筋的,那我問問李一帆,總可以了吧?”
“那,行吧,你先問問他。”
“李一帆啊,我住在小寧這里啊,想打幾個電話回去,可以吧?”
“我說吧,你真是太死板了,公家的電話你不打,難道還自己掏錢嗎?”
?駱霞白了寧芫一眼,開始打她想打的電話了:
“喂,鄭總啊,對呀,是我呀。是呀,剛剛到香港呢,是呀,累死了呀……”電話是打給她最大的靠山-總公司的鄭敏。
“哎呀,你知道嗎,我好不容易辛辛苦苦帶回來的工藝品,壓壞了呀,好貴的,我好喜歡的,就這么碎成一片片了,真的是心疼死我了……”
“再買一個啊?太貴了,我可舍不得。”
“你讓人給我再買一個?”
“實在買不到就給我換個首飾?哎呀,我不是這個意思啦。”
“嘻嘻嘻,好的好的,BJ見啊!MUA……”
嬌滴滴的駱霞,越說越往下躺,像要化在沙發上的糖。
?
放下電話,她又撥通了一個號碼。
“喂,白晝嗎?”寧芫的心突然被抽起來,縮成了一團。
“哎呀,你知道嗎,我好不容易辛辛苦苦帶回來的工藝品,碎了呀,好貴的,我好喜歡的,就這么碎了,真的是心疼死我了……
“你會幫我用膠水粘起來?”
寧芫好想聽到白晝的聲音,聽他究竟說了什么。
“哎呀,算了算了,碎了就碎了,反正我買了一大堆,也不缺這一個。”
“嘻嘻嘻,好的好的,回來見啊!MUA……”
?
一樣的嬌滴滴,一樣的曖昧,駱霞一邊說,還一邊故意瞟著寧芫。
什么意思啊?什么意思啊?寧芫突然萬箭穿心,全是洞、全是痛。
這是來香港后,離白晝最近的一次,他就在電話的另一端,我要不要把電話拿過來問問他怎么回事……
但,還是不敢拿公司的電話說自己的事,尤其說感情的事。
駱霞看著低著頭眼淚都快掉下來的寧芫,放下了電話。
“小寧,你也知道我和鄭敏的關系的啊,他對我從來就是有求必應。”
“你看看,同樣的一件事,鄭敏的回答是讓人再給我買一個,白晝的回答是用膠水給我粘起來。”
“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
“無論是鄭敏這樣有權有錢的男人、還是白晝這種除了一顆真心啥也沒有的男人,只要是我駱霞想得到的,就沒有得不到的。”
?這是攤牌了嗎?
寧芫立刻覺得不行不行,眼淚不可以掉下來,她的背挺得更直了。
“駱姐姐,你想干什么?”
“你覺得你的駱姐姐最擅長干的事情是什么呢?”
“你很能干,想干什么都可以,可就是不能傷害白晝。”
“哎呦,真是笑話,我傷害他?他傷害我還差不多!”駱霞突然有些氣急敗壞。
“你究竟對白晝做了什么?他為什么會去你的部門?”
寧芫覺得既然對決的場子已經拉開,那就只能迎上去。
“你想聽?”駱霞一臉的得意。
電話突然響起。
寧芫拿起聽筒,聽到里面傳來的聲音,她那好不容易憋回去的眼淚,洶涌而出……
是誰打來的電話?駱霞究竟會說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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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鷹
第一部分配央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