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小妹，能笑笑嗎？”
…………
……
兩人到達目的地。
經過小林子，沒想到小路最后又通向了城內。繞大半天的遠路，來到城的東邊一角。
她口中所說的“書院”，就靜靜悄悄隱匿在那兒。
院前路過的幾乎沒有大人，看來附近居住的都是老人小孩，也少了街區該有的繁華嘈雜。這里是最后的安居之所嗎？
反正此處比聚日閣還要偏僻。
小剜：“這兒挺不錯喲?！?p> 側頭看去，對方沒有回應，而是繼續推著。
兩人把糞車推進一個小巷子，轉過青石徑道，通幽處。盡頭是一棵大榕樹，三、四月冒出的新芽至如今已枝繁葉茂。好期待它在秋天時的一地落葉呀！葉子會被風吹進院墻嗎？
左邊高高的院墻，墻內就是書院，對吧？
很快，猜想得以印證：
大鐵院門，敞開它的封鎖。院門竟在這深巷里，還真是“見不得人”。不必解釋，都知道——是為了躲避危險。
門就在左邊。
右邊古樹坡，根錯節而扎生于地表面。前面是一條通往山坡的備用逃生路，轉身回望則是來時的青山徑道。
頭頂的綠蔭，無法分辨方向的風。春日午后這個時間，適合看書苦讀，卻多的是犯瞌睡的少年孩娃兒。
學院，歡愉回憶之地。
歡愉貌似并不眷戀這里。
明顯看去，書院里根本就沒有幾個學生！倒是有不少老師。
瞧，他們抽來長板凳坐著等。
其中就有藍衣男，立馬上來接過糞車，“快進來好生休息，路上沒跟來強敵吧？”
兩人不約而同，搖頭作解。
隨后，真正該注意的對象，就在糞車之中。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在那兒，她還睡著。金鈴兒是她父親稱呼她的名字，真名是什么呢？
姓白，何名？
不管什么名，她都已經成了階下囚。等著她的是什么？最后又是誰能夠救她？
藍衣男讓幾個人幫忙把她搬出來，后續怎樣，小剜自然是不知道的。
（我的任務……失敗了一半。）
心里仿佛蒙上一層厚陰霾，無齒刃帶在小剜看來，反倒真變成他無恥的罪證。
（沒有完成任務，本要好好保護她，反而……算了，我做事向來不后悔！敢作敢為，這就是我選擇的，無怨無悔。）
早就堅定信念，何必再次動搖？反而讓人覺得假惺惺，不必多愧疚，也不愿再看一眼。
小剜低下頭，就站在墻角那兒。
好在小妹終于愿意多說幾句話，她走過來，微微靠前。
“請跟我來，在強敵搜查你這幾天，可得好好藏在這兒。你是海歸，那你知道祖籍在哪兒嗎？強敵抓去種茶，又是何情況？”
路上，她一個勁兒問。
小剜就對她熟悉一點，沖她笑著：“待會兒再告訴你。那個，如果可以的話，請不要大肆宣傳今天這事嗎，我知道我是你們的替罪羊?！?p> 小妹一頓，良久后答：
“你可能會失望，不可以的。在我的計劃中，總得有個人來接受百姓愛戴、受強敵追查?！?p> 她發現小剜笑意未減，又匆匆紅著臉說明：
“計劃真是我想的，你不要怪他們。他們人挺好，應該不會對目標怎樣。”
計劃是誰想的，不重要。
重要的是——小妹遮掩不了的善良與稚氣，她是個想要分擔罪責的孩子。小剜相信，自己有她做靠山，今后就有近一個月時間閑暇，用不著擔心安危。
剛才來這的路上，竟沒有強敵追來。總有人在暗地里守護著，應該正是小妹的爹暗中相助。
或許吧。
有她，不慌。
金鈴兒被帶去哪兒，小剜不得知。但他自己，倒是跟著小妹來到一座仿鐘樓的屋子中——
過十幾步階梯，扶石梯跟上，再走兩米遠，最后跨門檻（kan）。
一屋子高大書柜，豎對著大門。怪不得叫“書院”，原來還有這么大的藏書樓。
小剜被震懾到。
?。ㄟ@比得上一般的圖書館了！大難關頭，竟然還有這等驚人的藏書量！我滴個乖乖，神了個奇。）
他上前，只看而沒有觸摸。
書是文明的神圣承載，不可毀壞。
驚問一聲：“這都不是咱們的語言吧？也不像是打西邊兒的小強語。嗯呃？”
他的一舉一動，小妹看著呢，便解釋說：“世界語呀，很多知名作家都在學習嘢。同樣也受翻譯者喜愛?！?p> 世界語？
“那你會嗎？”小剜想了想，還是問道。他如果沒記錯的話，未來學世界語的人少得不像話，可惜了。
該不該旁敲側擊的告訴她這個結果？
“世界太大~”
這個詞，莫名從小妹口中說出來。又道：
“取好書，就來樓上歇會兒。”
說罷，她一步步走上盤繞的扶梯。
小剜見此，生起心疼感，卻不知從何說起。終于低頭認真撫摸了書封，這文字他不認識，卻那么熟悉，還帶點陌生。這字字里，似乎都藏著“雪”，“雪”在飛、在流動。
為什么有這種微妙而巨大的隔閡？才過了八十年，是哪里出了錯？發展到極致，卻仍然有優良文化傳不下來！還被丟進了臭下水溝。
（交替歷之前的五千年，是品德的萌芽與無休止的利益拉扯。交替歷中的這一百七十九年里，我只看到了混亂——我不敢說的混亂。）
?。ㄐ扪a千年的船，已不在是當年。莫愁！遠航的精神依舊在，哈哈。）
抓上那本書，小心仔細地翻了翻，偶爾蹦出幾個可以知曉其大意的句子。除此之外，那些彎彎繞繞的字都被忽視掉。
可貴的也正是那些看不懂的字。
小剜笑了，笑自己居然看不懂自家文字。自認為讀了書就偉大、就品德高尚，結果回到古代，依舊沒個本事！
這跟落榜書生有何差異？
可怕，原來八十年的發展只在看得見的地方。還有看不見的珍藏，沒被人們重視……既然變相拋棄了，又如何撿起？
海外混進來的，也說不出好與壞。但自家的傳承斷裂，這就可悲絕頂了！
不是外面的世界太美好，而是我們親自否認了祖宗。本就身處仙境，何必慕羨天堂？
滿載古言的書，拿走。
小剜上了樓。
準確說，是上來一個隔間——這棟房屋沒有確切樓層，環繞的扶梯每到一個點就會在旁邊建一個突出于墻壁的小隔間，其內擺放著一方書桌。
分明是碉堡。
小妹坐在那兒，撐著臉茫然看窗外的遠方。
當她發現小剜上來時，看了眼那手里拽穩的書，微顯詫異。
（他那是……《通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