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叉緩緩的睜開眼睛,一個前所未有的天地映入眼簾。
在體力澎湃無比的真氣作用下,他的靈覺比起以前大幅提高。
弦月掛空,原本只是朦朧可見的山野變得清晰無比,他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微風吹拂下樹葉的舞動,周遭草叢中各種昆蟲的異動,至于附近每一個人的呼吸和心跳。
原本不受控制的真氣經過宋俊的“千錘百煉”,又恢復了之前混沌的狀態,可卻有了本質上的區別:他現在可以輕松地轉變真氣的屬性,至陽、極陰都在其一念之間,再不會有任何不聽話的真氣存在。
平生第一次,他終于有了完全掌握自身力量的感覺。
確認魚叉無礙之后,宋俊也是一臉欣喜。
這一次的冒險嘗試,不僅救了魚叉一命,更讓他受益匪淺。
相比于天下之大,能夠踏入先天之境的人實在少得可憐,且無一不是一方豪雄。從古到今,兩個都入先天之境的人能夠進行毫無防備的交流更如鳳毛麟角。
協助魚叉“馴服”體內異動的先天真氣,這是一種前人沒有留下任何經驗的嘗試。
在這個過程里,他在錘煉魚叉異動的真氣,同時也被魚叉的真氣所補益。
凡是魚叉真氣經過的經脈和穴位,無不得到擴張和鞏固。每一圈都相當于之前宋俊苦練數日的功效,在這無數次的循環交流之下,他的手厥陰心包經和手陰陽大腸經被強化到了極致。
先天之境雖然少了后天的諸多束縛,可仍然有極限存在。
以一個人的苦修,終其一生也未必能有“觸頂”的那一天。很大程度上便是因為先天之境有著極高的自由度,當體內的所有經脈和穴位都完全開放時,要繼續保持專注就實在太難了。
人體的穴位僅明確記錄的便達七百多個,再加上其他存疑之穴數量更千余。而進入先天之境者,所面對的更是一片廣闊無垠的天地。
穴位已是如此,經絡就更不得了。十二正經、奇經八脈是后天武者皆可修練的經絡,先天者卻可以自由連接各處穴位形成全新的經絡,其組合之多簡直難以想像。
正因為選擇太多,所以先天者雖然有著極大的優勢,可并不代表在對戰中就能碾壓后天武者。概因后天者選擇不多,甚至終其一生都只專注修練一條經絡,專精的程度可想而知。
到了宋俊這個級數,自然深知這一點,是以在進入先天之境后并沒有過于“放縱”自己,一直將主要精力用于加強自己之前便修練了數十年的兩條經脈,并借先天的優勢將其連接在一起。
但這過程,仍然太過緩慢,緩慢得讓他也不由產生懷疑:先天之境真的該這么練么?
可惜沒有任何前人的經驗可供借鑒,直到今天。
分屬兩個先天之境者的真氣竟然可以互相錘煉,并數以倍計的增強個人修練的效果,一片嶄新的天地出現在宋俊面前。
這是一條前所未有的捷徑,同樣充滿著難以想像的變數。
兩個人必須完全信賴,只要任何一人起了心機,便可輕松置另一人于死地,對方甚至連任何反抗都做不到。
驚喜之余,宋俊也不敢肯定,自己是否能信賴這個新收的徒弟,將把握生死的大權交予其手。
兩人皆有所得,各有所思,尚來不及交流,急促的馬蹄聲送來了圍困鄭克武于東山嶺小山谷的消息。
鄭克武竟然又回到了山谷,魚叉實在有些想不明白。雖然功力大增,可他也明白自己仍遠非宋俊的級數,要想在其手下救走鄭克武,根本沒有任何可能。
可他又如何能撒手不管呢,畢竟這也是自己的“親人”,更為了自己的安全不惜赴死。
※※
洲仔島與南榮嶺隔海相望,最近處相距不過五六里。島上兩峰相峙,中間形若馬鞍。若在此登陸,前行三十里便可到達東山嶺。
安南的船隊此刻正停在馬鞍背向陸地的一面,旗艦上燈火通明,人來人往。
黎利此刻正立于指揮臺上,透過馬鞍的凹處遙望只能依然陰影可見的山嶺。應付完符那渾后,他便立即趕來此處,范文靈不愧是安南水戰第一人,一路行來竟沒有出絲毫差錯。
符那渾極是狡猾,可畢竟限于瓊州這塊小天地里,要比閱歷經驗,哪能趕得上黎利。交談沒幾句,黎利便已斷定對方早有起兵之心,此前之所以按兵不動,只不過心知肚明實力不足罷了。
中官為禍,幾乎是明朝各地少數民族動亂的主要原因之一。這幾年安南之所以能輕易策動廣西各族不斷起事,也正因為這一得力“助手”。
雖然朱元璋定下了宦官不得干政的鐵律,可連他自己也并沒有認真遵守,很多事情都交給看起來更值得信賴的宦官去處理。朱棣在奪位之戰中多有宦官相助,登位后更加倚重,除了京城之外,各地也有不少宦官坐鎮監督官員。
宦官確實不容易背叛皇帝,可并不代表在沒有命根子后就沒有其他欲望。從某種程度上,宦官對財富和權勢的欲望更要勝過一般人,再加上內心敏感殘忍,為禍起來并不比貪官污吏遜色半分。
符那渾作為黎族大頭目,不僅要忍受宦官的盤剝,更要應付其對其他黎峒的拉攏分化,對這種朝不保夕的日子早就不堪忍受了。
許下兵器、盔甲以及人員支援呼應后,符那渾志得意滿地與黎利達成初步協議而去。
黎思齊三年竭力未能辦成的事,竟然被他三言兩語達成,黎利卻并沒有絲毫在意。不管是黎族還是瑤族,對他來說不過是枚棋子罷了,比起目前要做的事,簡直不值一提。
在他的身后,黎思齊、范柳、范文靈正圍在一張方桌前,收集整理這段時間獲悉的各種信息。
拋開此前的挫敗不看,黎思齊這幾年的成就也并非沒有可稱道之處。以信鴿向各處隱藏的力量發出信號后,整個萬州、陵水兩縣的一舉一動無不落入其掌控之中。
錦衣衛在兩地大肆捕捉二十至二十四歲青年男子的消息頓時引起了黎利的興趣,隨后鄭克武闖萬州縣牢之舉更讓他有了九成以上的把握。
說起來,他也是局內人之一。
有一次,他與陳祖義單獨相處,對方突然露出了隱退之意,言辭中更有將大位傳給他的打算。
當時他正年輕氣盛,兼因對陳祖義有種近乎盲目的崇拜,只道其并不留戀權勢地位,絲毫沒有覺得不妥,未作推辭便應承下來。
事后,陳祖義也確實有心栽培他,不僅破格提拔其為五大將之一,更將僅次于先鋒的精銳士卒全權交付于他。
若非后來發生的事,他完全深信不疑自己會成為第二任海帝。
明廷水師的到來打破了南洋已趨定型的力量格局,陳祖義在尾隨巡洋艦隊一年多后竟帶回一個孩子更讓他一時夢碎。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個孩子是他的死敵,是他登上海帝寶座的最大且無力戰勝的阻礙。
巨港一戰讓一切煙消云散,這些年安南強勢崛起更讓他刻意將昔日的種種埋于心底不可觸摸之處。
是了,一定是的!
若不是為了那個孩子,以鄭克武的性格,怎么可能忍受二十多年平凡無奇的生活。
他冒險返回,只是為了從鄭克武身上設法獲取海帝秘藏的所在,可這個消息卻讓他有些不知所措,昔日種種如潮水般涌上心頭,百般滋味難以言喻。
“傳令!”黎利仰首望著天空的彎月,心中涌起強大的斗志:“太子率屬部死士即刻登陸,從陸路趕向東山嶺;其余人隨我從海路進擊,遇到任何阻擋,一律格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