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之并沒有回家。

　　莫敏臨進家門時的那一點歉疚消失得無影無蹤，應該說，是化成了另一種情緒，隨著她一起沉淀在這夜色中了。

　　沒有打開燈，屋子也并不覺得漆黑！她突然間明白，為何母親獨自一人在家不愿意開燈。燈光越亮，孤獨是不是也越強烈。

　　借著窗外的路燈，莫敏摸到了床上，她覺得很累，累得她不愿意再去思考什么，于是閉上眼，等待著睡神的到來。

　　夜，無聲無息地擁抱著她。

　　不知道睡了多久，莫敏隱約地聽到有人在輕輕說話，那聲音極細，卻又十分地尖銳，仿佛是一條鋼絲在石頭上磨過一般。她只覺得心頭一陣發磣，胃里像有什么在翻騰似地，沒過幾秒，那翻騰的胃液就涌了上來，直接沖到了莫敏的嘴里。

　　莫敏來不及打開燈，沖進衛生間吐了起來。

　　衛生間的燈忽地亮了，緊接著，整間房的燈都亮了起來。

　　沒有聲音，只有那燈光一閃一閃，似乎在焦急地訴說著什么。

　　低著頭還在拼命嘔吐著的莫敏被燈光刺得抬起頭來，看到林之正站在衛生間旁，他的臉冰冷冰冷的，還蒙著一層說不清的灰，只是那雙緊盯著自己的眼睛卻紅成了一片。

　　你回來了？

　　莫敏用毛巾擦了擦嘴，確定自己不再想吐，才直起身子，對著林之輕道。

　　林之嗯了一聲，走到酒柜前，倒了一杯酒給自己，又在沙發上坐下。

　　莫敏很想說，你都把眼睛喝紅了，怎么還要喝？又覺得自己說什么都是多余的，不如眼不見心不傷為好。

　　你在吐？

　　林之慢悠悠地吐出幾個字來，停住了莫敏剛要跨進房門的腳。她不明白林之到底是什么意思，剛剛自己那么狼狽的模樣，難道還有其他的解釋嗎？她扭過身，想給林之一個憤怒的眼神，卻看到林之已經將手中的那杯酒吐下了肚子，那雙眼睛便更加紅了。

　　誰的？

　　林之又吐出兩個字，比剛剛的三個字說得還要慢，卻冷得像冬日里的積雪，握在手指都會僵掉人的心。

　　什么誰的？

　　莫敏察覺出自己的聲音里有一種無名的怒火，她想要深呼吸，想要把聲音放低一點，想要好好地站到林之的面前說一點什么，可是她的腳像被人點了穴一般一動也不能動，一股麻木從腳底一直飄到大腦，又變成一鼓鑼集中在左腦上，使著勁兒的敲打起來。

　　你不想說，就算了。

　　林之竟然站起了身，朝著客房走去，然后門啪地一下關了起來。

　　除了左腦一陣強似一陣的疼痛，莫敏只覺得自己全身都是麻木的。他，他在說什么呢？什么我不想說，什么叫做算了，還有，什么叫做誰的？

　　莫敏躺在床上，眼睜得大大的，看著屋頂的那個大吊燈，那燈并不亮，可莫敏卻覺得燈光是那么地刺眼，她的淚就那樣被刺得流滿了臉頰。她伸出手來，將燈關掉，又轉過身，面朝著墻壁閉上了眼。

　　世界安寂下來。一切都恢復了平和的模樣。

　　可是莫敏哪里還睡得著，她終于想明白了。林之是認為她懷孕了，林之在問她，她肚子里的那塊肉是誰的？

　　莫敏伸出手來，摸了摸自己柔軟的肚子，淚卻更加洶涌。

　　莫敏倚著門站著，有風從窗口悠悠地吹來，那是初秋乍暖還寒的風，吹到莫敏的身體上，一陣陣涼意便席卷而來。

　　林之，要不，我們離婚吧！

　　莫敏聽到自己虛弱的聲音。

　　夜，是那么地靜。那樣虛弱的聲音，卻像一個個炸雷在莫敏的頭腦里轟鳴著。可是，林之沒有任何的反應，連鼾聲都沒有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