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姊,你好厲害,可否教教我。”
孟景初看著眼前這個半生不熟的少年,與自己相似的一雙眼瞳正滿含期待的望著自己,便有些疑惑不解。
她若沒有記錯的話,她和眼前這位名義上的弟弟好像才是第二次見面?
說來也是陰差陽錯,她去歲跟隨孟仲德來孟府之時,正是這少年外出求學之日,所以當日匆匆一面,只來得及互相做了個拜禮。
而且那個時候,少年好似才得知自己上面有個姐姐,突然被分了父母寵愛總有幾分氣性,這與她的第一面實是稱不上愉悅。
她昨日倒是聽綠蘿說了少年外出求學歸來的消息,卻是想著,以這少年對自己不滿的架勢,哪怕礙于禮法,也不會那么快來自己這里。
卻是不曾想,這才第二日,他便來了,還是這般莽莽撞撞的闖來。
“景彥來這里是來看阿姊的嗎?”她自是不會應下教授他的話,一如往日般笑的軟媚和煦。
“啊,對了。”
那少年經她提醒,適才想起自己來花姝院的目的。
“阿姊,你這里可有什么地方能讓我躲藏一下?”
相比剛才氣勢洶洶的態度,少年此刻真可稱得上溫潤如玉。可他出口的話還是讓綠蘿和孟景初有片刻怔然。
“你為何躲藏?”孟景初有些納悶。
“稍候再容我和阿姊解釋。”他朝院門處張望了下,眉眼滿含焦急。
孟景初也不再問,軟軟的笑笑,打了個跟我來的手勢,轉身走回了屋內。
少年倒不想她真的會如此痛快,稍稍呆了下趕忙跟了進去。
綠蘿還是有些呆呆的站在原地,醒過神,沒聽見孟景初喚她,便想起剛才一臉無助驚恐的蘭苕。
她心下不安,當下重新走回那處角落,可那里哪還有蘭苕的身影。
只余一株開的正旺的緋紅芍藥,堅韌而又遺世獨立的倚在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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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彥便躲在這里吧。”
孟景彥看著眼前已被掀開蓋子的簇紅衣箱,又看著少女那理所應當的無辜笑靨。
實是有些無法確定,這究竟是否是這位才第二次見面的嫡姐所開的玩笑。
只見這只能容納至少三人的巨大衣箱里,層層疊疊堆滿了各式華貴衣裙,五顏六色、樣式繁多。這便罷了,那幾個紅艷艷、繡著鴛鴦紋飾的片狀布縷分明便是女子的貼身小衣,熟稱—-
肚兜。
“阿姊,你........確定?”
他臊紅了面頰,微熱了耳尖,有些磕絆的出聲問道。
他雖年少,但到底已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孩童,尤其去了求學的書院后,世家子弟里也有不少很小便在秦樓楚館打轉的浪蕩子,讀書的閑暇,污言穢語、耳濡目染,也是接觸不少。
“怎的?”比起孟景彥,長于民風開放之處的孟景初反倒成了完全不懂情事的深閨少女。
孟景彥見她滿臉懵懂之色,想到她自小流落在外,無人教養,不懂的男女大防也實屬正常之舉。而且他現下情況也別無選擇。
于是再不猶豫,提起腳就要邁進去。
可是就在他的腳即將沾著箱子的那刻,他又突的停了下來,遲疑了一下。
在孟景初略微不解的注視下,伸手脫去自己的沾滿泥的皂靴,又除去外衫,只余干凈里衣,他將脫下的衣物一股腦遞與孟景初之后,才鄭重道,“阿姊,這些煩請幫我另放個地方。”
說完,便通紅著臉、提起一只只著了錦襪的腳小心翼翼的踩進了那滿是衣衫,似還蘊藏著少女體香的箱子。
孟景初這才恍然大悟,敢情是這小少年怕弄臟她箱籠里的衣裙才這般大費周章吧。
可是,要她怎么說出口,他不光是衣衫鞋履,就連臉頰發上也盡是殘留污泥呢。
不過這小少年這般舉動倒令她覺得有幾分可愛,特別是他蜷縮在衣箱,盡量避開周圍衣裙時有些手腳無從安放的窘態,更令得孟景初十分辛苦的忍住了笑意。
直到確定他已藏好,孟景初這才將箱蓋闔上,還甚為貼心的留了一道細縫供他呼吸。
隨后她有些為難的盯著手里衣物和皂靴,在房間里四下打量一番后,才決定將其藏于她的床底。
也就在此刻,她才后知后覺,明明這里才是最好的藏身地,孟景彥既不用脫靴除衣,她那衣箱也無需對個男子開放。
可事已至此,她也無法再將已藏好身的孟景彥重新拖出來塞在床下,也只能這般將就行事。
“蹬蹬”
兩聲清淺而又克制有禮的敲門聲在她沉思的檔口有些突兀的響了起來。
孟景初有些疑惑,孟府她認識的人里,會來敲她房門和敢來敲她房門的除了孟氏夫婦,便只有恪守尊卑的綠蘿。
可孟夫人向來是未敲門聲先至,而孟仲德敲門聲雖不重但也不會若這般清淺,至于綠蘿在她調教之下,已很少敲門。
那么,門外之人,定是陌生人無疑,她看了看那只躺臥在不遠處的紅木衣箱,也不知這小少年躲藏的是什么人。
想來綠蘿已不在院中,不然也不會容許來人直接敲她房門。
她猶疑一瞬,還是決定視而不見,待綠蘿回來再說。
可房外那人卻似已篤定屋內有人,默了片刻,見無人開門,便又抬起手,一下一下,清淺而又執著的敲著房門。
孟景初哀嘆一聲,無奈只得上前,在屋外那人再次抬手的一刻,刷的將門拉了開來。
屋外站著的是一位從未見過的年輕男子,一身棕綠衣衫,身形修長,青絲半束。
他一只手尚舉在半空,對于房門突的打開也好似并不意外,只是在看清她的相貌衣著后,神色才稍稍有了些許變化。
不過也只是一個眨眼的功夫,他的神情便已恢復如常,眼光稍稍移至它處,拱手行禮。
“孟小姐,在下鐘溱,小生這廂有禮,無意冒犯,打擾到小姐實屬無奈之舉。”
他相貌清雋,笑容生疏沉靜,點到即止,動作亦行云流水,舉手投足間盡顯飄逸出塵的大家風范。
若是一般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深閨少女,興許會被他外表和行止蒙騙一二,難免不為其心生漣漪,可他遇上的卻偏偏是孟景初,冥界暫代的最高管理者,見過形形色色偽善生靈的—孟婆阿初。
只見她笑容軟媚,下頜輕昂,露出線條流暢完美、瑩潤透光的天鵝頸項,黑沉瞳孔微縮,眼瞼半闔,濃密長睫撲若流螢,即便是未施粉黛、未著華裳,端的仍是居高臨下、艷絕無雙的氣度與風華。
“公子確是打擾到我的好眠,男女授受不親,也不知公子究竟有何急事,這般擅闖宰府后院、女子閨房,若是被旁人瞧見,于你于我,恐都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