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凌虛睜開雙眼,昏黃的落日將它的余暉撒在青綠的草地上。
朵朵白云在它的暈染下鑲上了金邊。
睡眼惺忪的凌虛胡亂地摸了把臉,又甩甩頭,去除那剛睡醒的迷糊感。
這時有些清醒的他才聽到那從一旁響起的沉沉鼾聲。
二師兄的鼾聲如同有節奏的鼓樂,響亮舒緩。
肚子如同沙灘上的海浪,此起彼伏。
凌虛看到二師兄酣睡的模樣,心里有了些逗趣的想法。
他從一旁的草地,拔下幾根青草,掰斷沾著泥土的一邊。
然后他用青草細細的尖頭先試驗性地對著自己的鼻子的圓孔動了動。
鼻子一碰到細尖的草頭,瘙癢感就立刻出現,并且難以遏制。
“啊啾!”他打了個噴嚏,隨后揉了揉鼻頭。他又打量了這青草,點了點頭,似乎對這個武器的威力還算滿意。
隨后看了看一旁還沉浸在美夢當中的二師兄。嘴角露出了不懷好意的笑容。
他先是用手拿著青草的尖頭在那鼻孔的周圍不斷地游擊。
二師兄被弄得有些用力地拽了拽鼻子,接著又哼哼幾聲。
似乎是凌虛的騷擾終于到了一個飽和的極限。
二師兄突然猛地張大嘴。
“啊------”
凌虛嚇得一把丟掉手中的草頭,移開身子,躲避二師兄那醞釀已久的攻擊。
“啊-----額----”
凌虛一丟掉草頭,二師兄的勢頭就不了了之,戛然而止。
隨后那一聲冗長的啊聲又化為了鼓樂般的打鼾聲。
凌虛見狀又跑了回去,蹲在二師兄一動一動的身體旁邊。
他猶豫了一下,又再次拿了一根青草,仿佛那是勇士的利劍。
要一探那兇猛可怕,蘊藏危險的虎穴。
就在他剛想再次騷擾二師兄的鼻孔時。
一聲熟悉的輕咳從背后傳來。
他嚇了一跳,那本是在鼻孔外圍的青草尾巴經由他的這一哆嗦竟然直接進入了二師兄的鼻孔當中。
二師兄的鼾聲立刻消失的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暴風雨之前的醞釀。
看到眉頭緊鎖,雙眼緊閉,嘴巴大張,鼻孔對著自己的二師兄。凌虛頓時覺得大事不妙。
他又再次巧妙地移位。躲過了那如噴泉一般噴灑而出的液體。
可是那剛剛在凌虛身后的人卻沒有了那么好的運氣。
他轉頭一看,給嚇了個魂不附體。
那被水給澆頭,臉上掛著還在往下流淌的水滴的人正是自己的師尊,這虛神殿的掌教大人,整個世界的頂尖強者。
“額…師傅,你…還好吧。”
凌虛稍稍退了點距離,小心翼翼地發問。
“你覺得呢?”師傅雙手放在背后,面無表情地反問道。
“我覺得還行吧。”凌虛硬著頭皮答道。
師傅不再言語,撣撣畫著符文的黑白道袍。
臉上突然閃起了紅光,剛剛滿是水漬的臉,很快就一干二凈。
微風拂過,道袍的衣角輕輕揚起。纖長的白胡子如同地面上的青草,聞風而動。
白眉下的雙眼看了看有些忐忑的凌虛,還有一旁依然如死豬一樣的二徒弟。
他沉默地站了一會兒,然后居然一反常態地一屁股坐在了扎人的草地上。
“老四,你也別站著了,坐下吧。”他拍了拍一旁的草堆。
凌虛見師傅沒有追究的意思,反而安心了不少。
聽從師命的他老老實實地坐在了師傅的一側。
他扭頭看了看師傅,只見師傅盯著遠方,征征出神。
“凌虛,你看那。”師傅抬起他蒼老的手指,指了指前面。
凌虛順著看過去。
夕陽西下,草原上籠罩著起金色的寂靜,遠處的山坡披上了晚霞的彩衣,微風掀起層層的草浪。
再遠方是虛神殿的各種宏偉古老的建筑。斑駁的墻壁上留下了歲月的傷痕。古樸的樓群如同厚重的大山。
許多的弟子駛著飛劍,飛舟,在其中穿行往來。一道道的流光交相輝映,在天空劃出一道道痕跡,如同一串編織的大網。
再遠處是那天邊牛乳般潔白的云朵,也映襯著火帶一般鮮紅。
“告訴我,你看到了什么。”
凌虛歪著腦袋想了想。
“我…看到了我虛神殿,以及他即將永遠持續下去的強盛。”
師傅突然哈哈大笑,笑聲響徹了整個草野。
凌虛一愣,他從沒見過師傅這么夸張地笑過。
師傅停下笑聲后,看了看落日下慘淡的夕陽,微微地嘆了一口氣。
“我真是太喜歡你的答案了。老四。”
凌虛嘿嘿一笑,突然之間被師傅夸贊,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
“老四,我不懷疑你的話,虛神殿有你們四個,往后一萬年,我都不相信它會衰敗。甚至,等你們都成長起來,甚至會超越我,達到另外的高度,那時虛神殿有你們四個,萬世昌榮,盛世可期。”
看到面前鄭重其事,板著臉,嚴肅不已的師傅,凌虛的神情也開始慢慢變認真起來。
“只是可惜,可惜。”師傅扶著修長的胡子微微一嘆。
“師傅,可是因為四象宗,天極營,不滅門聯合起來的事情擔憂。”
虛神殿掌教的四個弟子,個個都是絕頂天資。
其中大師兄擊敗過四象宗的當代圣子,并且擊殺了他的四象使。
二師兄斬殺不滅門的不滅體數百次,破了對方的法體,使得對方數十年的修煉成就功虧一簣,蕩然無存。
三師弟和他一同對陣天極營十二神衛,破了對方的困神陣,斬殺八人后,從容離去。
這就是虛神殿的黃金一代,也是任何宗門都不敢想象的。
宗門最怕的便是后繼無人,更況是這些頂尖宗門,對后繼者的要求十分的高。
往往是從天資不凡者中精心挑選。甚至還難以遇到合適放心的后繼者。
但虛神殿不用擔心這個,因為它的天才比其他宗門的更天才。
聽到凌虛的回答,師傅搖了搖頭。
“非也,非也。”
“那師傅為何嘆息,又因何嘆息。”
師傅沉默了一會,看向那遼遠的天空。
“我為你們嘆息。”
“為我們?可是我們明明做的很好啊。”凌虛十分疑惑。
“你們沒錯,是我虛神殿求之難得的后代弟子。”師傅一頓。
“只是你們的天資和其他人相比,既是你們的幸運,也是你們的不幸。”
凌虛驚訝不已而且顯得很難理解。
“不是吧,師傅,你的意思是天賦好還是一種不幸了?”
師傅站起身來,望向那余暉之下的虛神殿。
他的目光穿透層層的建筑,最后又落到了即將消失在地平線的夕陽。
“至少,在這個世界上,這確實是一種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