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偷摸摸地畫了六個月,就在陸寧以為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覺之際,俞斜橋把他叫到了辦公室。
“你偷偷去了五樓?”俞斜橋一臉嚴肅地問。
“嗯?誰說的?”陸寧心里一突,隨即佯裝鎮定地道。
“這張畫是不是出自你的手?”俞斜橋從抽屜里摸出一張畫紙攤開。
陸寧一看,正是自己臨摹云中雜志的畫作。心里疑惑,明明這張畫紙被自己藏在床下鎖起來,怎會出現在這里?
“不錯。不久前我在街邊買到一本畫冊,在這里值班閑著也是無事,因此便臨摹了畫冊里的畫作。這張畫正是其中之一?!标憣幠槻患t心不跳地解釋道。他心里有恃無恐,難道單憑這么一張畫,你就能篤定我去過五樓不成?
俞斜橋聽完陸寧的解釋,沒有質疑真假的意思,反而似笑非笑地打趣道:“沒想到你小子還有這門手藝,從哪里學來的?”
“乃是宏開大法師傳授的。”陸寧愣了一下后道。
“你每個月八百塊錢,夠不夠用?”俞斜橋問道。
“說不上寬裕,但不至于去賣身掙錢?!标憣幍?。
俞斜橋不怒反笑:“若是有機會讓你每個月賺一兩萬,你有沒有興趣?當然,不是去賣身?!?p> “殺人放火,我也不做?!标憣幍?。
“就讓你畫畫,一個月兩萬。”俞斜橋端起茶抿了一口,笑著說道。
“我這畫雖說不差,但賣這么多錢,應該是不可能的吧?”陸寧愕然道。
“你現在的水平,當然不值錢。不過我有辦法讓你繼續提升,只要你足夠努力,說不定日后能夠用畫發家致富?!庇嵝睒虻?。
“有這么好的事,我當然原因干?!标憣幍馈?p> “那好,你先回去吧。明天下午好好呆在這里不要動,我帶你去見見世面?!庇嵝睒虻馈!安贿^丑話說在前頭,你要嚴格保守秘密,若是走漏了半點不好的消息,就不是去不了預備役學校這么簡單而已?!?p> 俞斜橋做了個切脖子的動作,然后一揮手讓陸寧退下。
陸寧退出辦公室,心想這廝估計已經知道我去過五樓,卻沒有追究的意思,看來跟我畫的那張畫有關系。
具體是什么關系,陸寧也懶得猜,反正你也找不到我去過五樓的證據,既然發生了今天這事,大不了以后我不再去五樓就是了。
一日無事,到了次日下午,果然俞斜橋來到前臺。跟在他背后的是一名長發黃須的男子。
那男子提著半人高的木箱,身材瘦長,兩只單眼皮眼睛,總是一副沒睡醒的樣子。總的來說,長相頗為怪異。
“帶上要是,上五樓幫我們開門?!庇嵝睒驅﹃憣幍?。
陸寧聞言,連忙取出鑰匙,帶著兩個人來到五樓門口。開門進去,俞斜橋讓陸寧跟在自己身后,當先走到右數第三扇門前,扭頭對黃須男子笑道:“黃小姐已經在里面了?!?p> “請開門便是?!秉S須男子聲音沙啞地道。
俞斜橋輕敲三下房門,接過陸寧手中的鑰匙,擰開鎖,推門而入。
這間房名叫“竹林聽濤”,一條曲折的羊腸小徑從門口出發,彎彎曲曲穿過竹林,伸向遠處一角亭子。八角亭飛檐下掛著四面紗幔,隱約可以看見一名女子正在亭內飲茶。
在亭子后方,斷斷續續的水聲清脆悅耳,令得房間內憑空多出一分生氣。
“是楊大師到了?”聽見腳步聲,亭子內立刻傳出一道滿是喜悅的說話聲。
“正是。”俞斜橋笑呵呵地道。
兩名少女從亭子里迎將出來,走到楊姓男子面前,目光在他臉上端詳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施禮笑道:“久聞楊大師的大名,請進亭子來喝一杯?!?p> “楊某的榮幸。”楊姓男子拱手道。
五個人走進亭子,楊姓男子四處看了看,點頭稱贊道:“這里的布置,還是雅致的?!?p> “區區陋室,大師見笑了。有什么地方需要添改的,大師直說便是?!庇嵝睒蛐Φ?。
“那處所在精致不錯,便去那里取景如何?”楊姓男子一指亭子外的草地道。
他所指之處草地青青,在小溪旁邊,又正是小溪落下形成小瀑布的所在。同時靠著幾塊干凈的大石,最妙的是,旁邊盛開了一墻的薔薇花,繁盛艷麗非常。
“麻煩打一盆清水過來?!睏钚漳凶訉τ嵝睒虻?。
俞斜橋扭頭沖陸寧使了個眼色,陸寧見狀連忙找來水桶,打了一桶清水提過來。
楊姓男子打開他的箱子,里面原來是一套畫具。
陸寧將水桶放下,楊姓男子便舀水到顏料格里,調了七八味顏色。
陸寧瞧在眼里,這幾種顏色的配方,跟宏開法師留下的那幾種又不一樣。
正看得入神,俞斜橋拍拍陸寧的肩膀道:“黃小姐,我們就先行退下了。若有事時呼喊一聲即可,我們在外面候著?!?p> “俞大叔辛苦了?!秉S小姐聞言嫣然一笑道。
俞斜橋拉著陸寧退到門邊一間小屋子里,趴在窗臺上遠遠看著草地上的兩人。
“好好看著。這位姓楊的畫師干的活,就是一個月掙兩萬的活。”俞斜橋提醒道。
此時黃小姐在石頭和小溪之間鋪了一張獸毯,除去自己身上的衣物,一邊跟楊姓男子溝通,一邊變幻姿勢。
楊姓男子手上的畫筆刷刷刷畫個不停,只一個下午,便畫出了七八張。
直到傍晚,楊姓畫師才擱筆收工。俞斜橋見狀,扭頭對陸寧道:“去下面等著,我去料理后面的事。”
陸寧聞言,便回到前臺。沒過多久,楊姓畫師提著木箱,在俞斜橋陪同下離開了靜安圖書館。送走這位畫師后,俞斜橋又折返到五樓,將那位戴著面罩的黃小姐也送走了。
等兩人都離去,俞斜橋把陸寧叫道辦公室,問道:“知道我昨晚那番話的意思了吧?”
“你是想讓我成為畫師?”陸寧問。
“你不笨嘛。你猜畫一個下午,黃小姐付了多少錢?四千多?!庇嵝睒蛐Φ馈?p> “這么多......”陸寧吸了口冷氣。
“此人名叫楊休,是背景畫派中前三的好手,其畫作經常登上《云中》雜志。在整個武國,他也算是最頂尖的那一批畫師,當然值四千塊錢?!庇嵝睒虻?。
“一個下午頂我半年的薪水?!标憣幍??!拔乙嫸嗑?,才能達到他那個程度?”
“這就要問你自己了。”俞斜橋道。
“無論筆法、線條、布局、氣氛,這個人比我都強太多了,完全不是一個層次?!标憣幍馈!拔乙膊恢喇嫸嗑媚茏飞纤?。”
“這是他今天下午畫的作品,你拿去臨摹,三天后再給我?!庇嵝睒驅⒆郎系漠嫾埻平o陸寧。
“我聽后院的和尚說,宏開大法師夸你在繪畫上十分用心。多看多練,就算達不到楊休那樣的層次,總有一天,畫到一個月掙一兩萬還是有可能的?!庇嵝睒虻?。
“我盡量學?!标憣廃c頭道。
“我再告訴你一件事。剛剛楊休離開前,黃小姐在亭子里說想跟他來一發?!庇嵝睒蛐Φ?。“可惜被楊休拒絕了?!?p> “坐懷不亂,挺有定力的。”陸寧道。
“什么定力,他那是玩膩了?!庇嵝睒蚨⒅憣幍??!澳愣乙馑及桑俊?p> 聽完俞斜橋這一番話,陸寧終于知道他打的什么算盤。很明顯,那黃小姐想找楊休為自己作畫,俞斜橋于是把楊休請過來,再給兩人提供場地,自己從中賺取中介費。黃小姐這四千塊錢,估計俞斜橋要賺去不少。
若是能把自己培養出來,豈不是等于養了一座金山?
陸寧淡淡地看著俞斜橋,這廝此刻目光正落在畫紙上,眼眶里火焰狂燃,閃爍的卻不是猥褻之意,而是瘋狂的貪婪。
離開辦公室后,陸寧回到前臺,按照楊休的配方調好顏料,開始臨摹起來。
俞斜橋有俞斜橋的算盤,陸寧也有自己的渴望。
“這世界上有兩種逆天改命的方式......”陸寧腦海里浮現出喬華的告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