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曖昧?蘇冕,你腦袋翹嗎?”翹是李三風家鄉(xiāng)的土話,是在說蘇冕腦子壞掉了。
蘇冕向后瞟了瞟馬車,忽然想起這姑娘似乎是自己的妹子,趕緊閉了嘴。
祁梟然表情淡定,看看周圍時不時拿眼睛往他身上瞟的官軍將領門,嘴角一彎,也不解釋。
走過營地里一小段路,便來到主賬前,主賬在營地中心,外觀上和其他帳篷沒有任何區(qū)別,此時,宣伯一行正在門口跪地迎接:“將軍!”
祁梟然將馬匹交給前來接手的營官,將宣伯等人扶起。
宣伯、屠三娘、廉鷹便見祁梟然身后,李三風拉著一輛小小的馬車,傻嘿嘿扣著口后腦袋瓜。
宣伯臉色一黑,廉鷹眼角微抽,屠三娘先是目瞪口呆,隨后雙手抱胸將臉扭向一邊,扭過去了才咧嘴皺眉,這馬車里坐著誰不言而喻,難怪先前那些兔崽子嘰嘰喳喳,李三風這廝竟不在鄂陌等他們,而是將云佑帶來了軍營!
祁梟然見三人神情各異,心中好笑,面上卻端著,一本正經回頭著道:“三風。”
李三風會意,掀開馬車簾子,只見一只素白的小手搭上李三風的胳膊,隨后一個頭頂扎著丸子的腦袋鉆出來,站在馬車上揚起一張?zhí)煺婵蓯鄣哪槪皇且簧砑t衣已經換成黑色勁裝,搭了小小的銀白披風,硬是給那七分可愛,添了三分英氣。
祁梟然微笑著道:“三風來時路上,從匪徒手中救下她,見她可憐便帶在身邊,因急于趕回來復命,暫且將她帶來,我已同意等返京之時,由三風護送她回去,這段時間便留在我身邊做點粗活。各位且認識一下吧。”
眾人聽著祁梟然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齊齊想,我信你個鬼,就她這光鮮亮麗的模樣,像是剛從匪徒手中救下來的?沒見她懷里還抱一只貓呢?救下來帶來就好了,還有馬車坐?
眾人匪夷所思的看著祁梟然,祁梟然依舊一臉淡然的笑,一副我就明著欺騙你們你們能奈我何的表情。
云佑一出來便看見前方三張熟悉又親切的臉,正打算喚三娘,便聽到祁梟然在前面一本正經的給她捏造身份,云佑這才發(fā)現(xiàn)周圍或明或暗的,有許多目光時不時的掃向她,有好奇的、有興奮的,也有不懷好意的。
云佑趕緊松開李三風,跳下馬車跑到祁梟然與蘇冕跟前抱拳一跪:“兩位大人的大恩大德,沒齒難忘。”
屠三娘最先回過神來,趕緊上前:“快起來吧,軍中沒有這些禮,以后慢慢學規(guī)矩,好好干活。”
一眾人差點沒跌到地上去,和李三風這傻子一對比,這倆人的反應可真是神速,果然演戲這種事情,女人最是擅長。
“怎么,仗打完了,你們都很閑嗎?”蘇冕往周圍看了一圈兒,扯著嗓子道。
大伙見這車里出來一孩子,雖然像個女孩子,可又有那么幾分少年英氣,拿不準傳言是不是真的,瞅著也沒啥黃花大姑娘好看,再聽蘇小將軍這么一提醒,趕緊收柴火的收柴火、淘米的淘米、擦槍的擦槍,各干各的活計去了。
一行人進入主帳,祁梟然同蘇冕在主位落座,其余人站在帳中兩邊。
李三風杵在中間,突然覺得氣氛不對,左右一看,云佑坐在祁梟然傍邊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么,祁梟然神態(tài)自若的喝著茶,蘇冕皺著眉等待著,另外三人眼神不善的盯著自己。
李三風趕緊一邊退一邊將雙手放在胸前使勁擺:“啥啊?別盯著我啊?這不是我的主意,你們沒見她那陣仗……廉鷹!換成你,你也得帶她來。”
“白癡。”廉鷹面無表情。
宣伯重重嘆氣:“十二,她年紀小,不懂里頭的利害關系,怎么你也不懂嗎?今天從鷹場到營地,多少眼睛盯著。這段時間主子一直因先前邊關戰(zhàn)事延誤之事煩憂,帝都已經連下三道圣旨催促盡快回京,沒兩天我們就將啟程趕往鄂陌,你說你們這……”
云佑抬起頭看看祁梟然,再看看眾人,站起來低聲道:“宣伯、三娘、廉鷹大哥,你們不要怪李三風,是我硬要來的……因為……因為……”云佑本想說,因為實在是等不及要見到祁梟然,可話到嘴邊總覺得有些奇怪,結果因為了半天也沒因為出來,一張臉漲得通紅。
“因為她在路上聽到村里的百姓說小戰(zhàn)將軍延誤軍機回京會受罰,然后我又說漏了嘴,然后她就知道主子就是小戰(zhàn)將軍,然后她整個人都自閉了,然后就讓我?guī)齺磉呹P找主子!”李三風見云佑半天沒憋出個所以然來,干脆一股腦全說了,反正事實就是如此。
云佑一聽臉更紅,還不如她自己那句呢!
云佑使勁搓搓臉,抬起頭看著祁梟然。“不是的,不是李三風說的那樣。”
祁梟然眉毛一挑:“哪點不是?”
云佑想想,好像又確實是那樣,只得把頭埋得更低:“其實也是那樣的……可,可我知道小戰(zhàn)將軍就是你,我就很內疚,我……我就想是不是因為我,才延誤了軍機,如果不是因為我是不是你就可以早一天來邊關,早一天帶著邊關軍將雪域蠻族打回去,這樣百姓是不是就不會流離失所了……”
蘇冕不禁訝異,一開始他同其他人一樣以為云佑雖然年紀小,但說不定情竇早開,傾心阿然,太思念心上人才巴巴的跑來,卻沒想是這樣的情緒讓她來的,而且從李三風的話里聽得出來,阿然之前都是用另一個身份和她相處,這個身份竟是可以讓她知曉的。
蘇冕沒忘記這丫頭似乎還是自己妹子,站出來圓場:“各位,各位,雖然這是你們內部的事情,但好歹還是和我們蘇家有點關系,容我說兩句?”
包括李三風在內,四人齊刷刷轉過頭盯著他,所有人都表情都在問:“你怎么還在這里?”
只有云佑抬起頭看著這個看起來有些不靠譜的陌生的二哥,等待著他的下文。
“咳咳……別這樣看著我,”蘇冕清清嗓子強行化解尷尬:“都不是外人,我說兩句,成吧?三爺帶云……哦,云佑,帶云佑來這里,既然來都來了,就別糾結誰的錯了,不如想想接下來怎么辦吧?”
“三句。”廉鷹冷著眼提醒。
蘇冕臉色一僵,趕緊閉嘴坐回座位,雖然他有個將軍頭銜,可這幾人和阿然的關系他是知道的,這頭銜對他們幾個可沒什么用。
也怪不得這幾人不待見他,誰讓他家大哥兩次對主子出手,一次重傷主子,另一次差點把云佑搶走。當然,蘇冕是不知道這些的。
“思漠說得也不無道理,你們不用一副山雨欲來如臨大敵的樣子。”祁梟然放下茶杯,淡然的看著眾人:“我戰(zhàn)家也不是因這么一點事情就會被怎么樣的,不過就是多一個小麻煩而已。”
赫連皇室即使知道這件事也最多安他一個軍紀不嚴未以身作則的名頭,延誤軍機的罪名他們敢?戰(zhàn)家三代手握兵權,當年赫連政德登基至攝政順王被除戰(zhàn)家功不可沒,沒有他戰(zhàn)家,這個皇位赫連政德坐不穩(wěn)。
至于云佑,只要他說她不是他們要找的人,就沒人說能她是。
“從今往后,你們記住一件事情,云佑是十二在北疆戰(zhàn)事中救下帶回來的,就夠了。廉鷹,去處理吧。”
廉鷹領了令,也不多話,起身抱拳,走出帳去。
“這件事情到此結束,大家都散了,準備準備,過幾日就要啟程回京。”眾人聽此,也不再說什么,陸續(xù)走出帳篷。李三風摸了摸自己腰包里的零嘴兒,趕緊也跑出去。
待眾人離開,祁梟然才對云佑伸出手道:“阿佑,不用如此拘禁,站在那里做什么,過來。”
云佑抬眼看看祁梟然,低著頭走過去。
“我沒有怪你,宣伯他們也是擔心你,不要再想了,好嗎?”
“真的嗎?”
“我說的你不信?”
“我信。”
祁梟然摸摸她的頭:“很好。可是,你也有做錯的地方,知道嗎?”
云佑搖搖頭。
“你錯在,把所有的原因都歸結在你自己身上。”祁梟然雙手握著云佑的肩膀,蹲下來將臉湊到云佑跟前:“所以,這樣的錯誤以后不可以犯第二次。”
云佑本來低著頭,被祁梟然這樣湊過來,不得不將頭揚起來一些:“可是,我怕因為我給你帶來麻煩。”
祁梟然突然很想笑,這丫頭是一點都不明白,從他打算把她留在身邊起,就已經避免不了麻煩了:“阿佑,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你所謂的那些麻煩,對我來說都不重要,記住了嗎?如果你擔心給我?guī)砺闊荒茏瞿阆胱龅氖虑椋敲次铱梢岳斫鉃槟阏J為我解決不了你所謂的麻煩。”
云佑猛地抬起頭看著祁梟然臉,她想起曾經云渺也對她說過類似的話。
那時,她和山里的孩子們玩耍差點燒了半片山,毀了一大片林子,云渺帶著她給山民們挨家挨戶的賠錢道歉,回去路上她便問云渺,會不會覺得她麻煩不想要她了,誰知云渺哈哈大笑,不屑道:“就憑你那點本事,能惹出來的這點麻煩,還不至于讓為師頭疼。”
從那時候起,她雖然盡可能不惹麻煩,但想做什么的時候總會壯著膽子去做,因為師傅說了,就算她萬一惹出什么麻煩還不至于讓他老人家頭疼。
今天祁梟然說出來的這番話,雖不盡相同,可給她帶來的踏實和安全,是一樣的。
云佑重重的點點頭,撲在祁梟然肩膀上開心道:“好!我知道了!謝謝你!阿然!”
祁梟然一愣,隨即釋然的拍拍云佑的背:“知道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