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馬大學附屬醫院,病房外。
三人心事重重地光站著等,醫生剛從病房內出來就被佐里上前詢問:“醫生,請問戶田先生情況怎么樣,身體有什么大礙嗎?”
醫生禮貌一笑:“已無大礙,三位請放心,幸好戶田先生服下的安眠藥不是太多,也幸虧你們及時發現。我們已經為他洗了胃,等他自然醒來就好。”
“好,謝謝醫生,您先忙。”佐里低頭欠身以表感謝。
一名警察走近,瞟了眼病房內的景象,問道:“請問三位與戶田先生什么關系?”
“沒有關系。”純優的臉色有些蒼白。
“那你們是如何發現不對勁的?”
純優點開手機翻出論壇帖子,遞給警察:“我們陳述了一件客觀事實,結果網絡速度實在不可控,竟有人扒出戶田先生的個人信息以及家庭住址。戶田先生未在任何帖子下為自己澄清,所以我們擔心他承受不住網絡暴力而作出一系列自殺行為,于是千里迢迢跑到他家門口。”
警察看起來不太滿意:“你們難道不知道網絡暴力的恐怖嗎?明明知道有此下場,為何還要發出去。”
“警察大叔,我們沒有犯法,也沒有違法。或許您應該看看他對一個單親媽媽做了些什么,他可以玩弄嘲諷人家,我們不過還原事實,這似乎很公平。他應該料想到自己回復那位單親媽媽之后會有怎樣的結局。可能您覺得我們做錯,只是因為現在躺在病床上的是他,可如果是那位母親,那到底誰才是加害者。”佐里悄悄拉起純優的衣角,示意其避免爭吵。
警察大叔啞口無言,佐里繼續回應:“弱勢方從來都不是這樣定義的。就像一個殺人兇手自殺了,突發死亡了,我們只不過是不予追求其刑事責任。他不會得到大眾的同情,或許還需要承擔相應的民事責任。”
“這些我當然明白,不過一時激動了,抱歉。”警察轉眼看向站在佐里身后的凌子,又看回佐里,疑惑道:“嘶,我看你們很眼熟,你莫不是人稱“東都福爾摩斯”的伊藤佐里?”
佐里不太好意思地撓撓后腦勺:“是我。”
“那你就是藤峰警視正的女兒吧?我和你爸爸聯合辦案過,與你有過一面之緣。”
凌子害羞地點頭:“并木警部好,方才我認出您了。”
純優在一旁輕輕拍著臉,說:“戶田先生醒了。”
注意力都回到正事中來,凌子主動為純優按壓肩膀,不放心地問:“純優,你臉色看起來不太好,這是怎么了?”
說實在的,純優自己都覺得精神渙散,轉身就抱著凌子:“我已經很多天沒睡過好覺了,好累啊。”
“快如實告訴我,你這幾天,都睡了多久。”凌子好像有點小氣憤。
純優頂著笨重的眼皮,稀里糊涂地回答道:“每天三個小時,誒誒誒,別罵我,前段時間我又要復習法學,又要工作,簡直是超負荷了,還期盼著今天能睡個好覺呢。”
“純優你呀,什么都好,就是對自己不好,明天哪里都不許去,在家好好補覺,行不行?”
“嗯嗯,聽你的。”純優像考拉似的倚在凌子身上。
佐里拖來兩把椅子,請并木警部坐著,瞧見戶田吉蔵虛弱地沉默,生無可戀地望著天花板,一言不發,也不在乎旁邊是誰。
“戶田先生,您好些了嗎?”佐里耐著性子問。
他微微頷首,沒有其他多余的動作。
“唉~”佐里無奈嘆氣,對并木警部說:“警部,我看戶田先生還沒有恢復,等明天再問吧。”
“好。”
洛本咖啡館,早晨。
一縷陽光透過玻璃斜射在桌面,光暈下,稀稀疏疏。瀑布般洋洋灑灑,給復古的桌子染上一層色彩,溫暖愜意。
“芝羽,這邊。”井一擱下攪拌勺,向不遠處張望的芝羽招手。
芝羽歡喜地牽著治一的手,在井一對面落座。看見井一身旁的女孩,芝羽主動伸出手嘻笑道:“您好,我叫松井芝羽,是井一的妹妹,初次見面,請多多關照。”
春野木子手忙腳亂地站起來與其握手:“你好你好,我是春野木子,你哥哥的女朋友。”
“我喊您木子姐姐好么?總覺得叫您嫂子是把您喊老了。哥哥真是好福氣,能找到木子姐姐這么優秀的女朋友。”
在芝羽活躍氛圍的推動下,木子也不再靦腆了,自然地把碎發垂掛在耳邊,露出笑意:“當然可以。真是可惜,井一和你男朋友都挺忙的,能約出來見個面太不容易了。”
治一剛替自己和芝羽點完咖啡,雙手習慣性十指交叉擱在桌面:“你們好,我叫太宰治一。”
一股刑警的直覺冉上心頭,試探性發問:“治一,我們不是第一次見面了,但從來沒有機會好好坐下來聊過。你是比我還難抽出時間啊,你是做什么工作來著?”
“我是科研人員,芝羽應該和您講過。這一進實驗室就出不來,上面又經常催促,能有空閑時間實屬不易,我一有時間就打電話給芝羽了。”
“你畢業于哪個大學?從事于哪家科研公司?研究項目是什么?”
一連串問題惹的芝羽抱怨道:“哥,你查戶口嗎?”
治一脾氣極好,尷尬地撫慰:“沒事沒事,這說明哥哥關心你嘛。呃,旗木警部,我是畢業于德國慕尼黑大學,專攻物理粒子方面,在島川旗下做科研工作,研究項目比較多,就不一一說明了。您若是不放心,可以去查一查,對于警部您來說應該不難。”
“抱歉哈,我沒有懷疑你的意思,只是我這妹妹總跟我說一輩子就認定你,問我婚期定在何時比較好,所以作為哥哥還是有點操心的。別再喊我警部了,叫我井一就好,我這人不喜歡太過復雜的稱呼。”井一一邊笑著解釋,一邊把蛋糕遞給木子。
芝羽終于喝上第一口摩卡,好奇又期待:“姐,你是怎么跟我哥認識的?”
“哦,我嘛,貪圖美色哈哈哈。泉之是我閨蜜,幫我牽線搭橋了。”木子實話實說地開著玩笑。
“我有那么帥嗎?”井一得意洋洋地撐起頭。
滿眼都是井一的木子眼睛里似乎有光:“當然!”
“午后一起看電影吧?”芝羽提議:“難得出來玩一次。”
“好啊。”木子附和著,不忘半月眼瞟著井一:“你哥哥,可是經常放我鴿子呢。”
“我的錯我的錯,有空我就肯定會補償你的嘛。”
芝羽一臉嫌棄地往后縮:“嘖嘖嘖,你能不能別那么矯情。”
“那下午我來請大家看電影,說好了,別搶單。”話音剛落,手機鈴聲響起,一臉輕松的治一看向來電顯示,笑容逐漸僵硬,消失。反應過來,賠笑道:“不好意思,我手下來電,不知道是不是科研的事情,你們先聊,我出去接個電話。”
井一目送治一離開咖啡館,站在樹蔭底下,這才接起電話。“芝羽,現在科研人員都忙成這樣了嗎?接個電話還要跑這么遠,秘密實驗?”
芝羽怎會不明白哥哥的潛臺詞,找補道:“科研公司有秘密不是很正常嗎?萬一被別的公司竊取,那就虧大了,這點道理都不懂。你能不能別老盯著我未婚夫,多照顧照顧木子姐姐不好么?”
咖啡館外,樹蔭下。
“喂,Joe,什么事?”治一的余光未曾離開過玻璃窗,擔心井一會突然出來。
“我只是提醒你,不要露餡,話別說太多,更不要背叛組織,我不管你是有意還是無意。”
“我明白,只是作為芝羽的未婚夫,與旗木井一的見面是必不可少的。您放心,他沒有對我起疑心。雖然有些冒險,但他不會從我這兒拿到情報,我卻可以。”
Joe在工作室內盯著面前的實時影像,說:“不無道理,注意分寸,別把事情搞砸。記著,我真的不想動松井芝羽,別讓我失望。”
“不會的。”
“我要去一趟美國,工作匯報給Claire,我會把她的內部郵箱發給你。”
直到聽見電話里的忙音,治一大舒一口氣,環顧四周,他哪里不知道會有人跟蹤他。
群馬大學附屬醫院,病房內。
佐里一人在敲門得到應允后推門而入,認真地說:“戶田先生,您氣色看上去好很多。”
戶田吉蔵擺爛地躺在病床上,被迫點點頭。
“那我們,談談吧。”
“您在回復單親媽媽的時候,難道沒有想過網暴的下場?”
眼神無光,嘴角生硬地抽搐著:“我沒想過。”
佐里一怔,語氣也變得無禮:“什么。”
“她的帖子,幾乎沒什么人回復,曝光率也很低,不過是沒人關注的可憐蟲,不曾想我隨口說說,她真的就去淺草寺跪拜了。”戶田吉蔵不屑地撇過頭:“喂,我又不犯法,在網上開句玩笑而已,你何苦要這么捉弄我?”
滴答,滴答,滴答。
分不清是點滴的聲音,還是掛鐘的聲音。
“我也不過開個玩笑,您又何苦服安眠藥自殺呢?”
“你!”戶田吉蔵氣得說不出話來,火焰燒在心上卻又發泄不出來。
“我能趕這么遠的路來看看你的安危,算是有良心的了。承受不了網絡暴力,就別做出那樣的事。我只想警告你,以后少在網上干損人害己的事情。”
安靜的可怕。
“出院后,去給那位單親媽媽道歉吧。我也為我的所作所為向您道歉,您的費用我已經替您交過了。”
“我知道了,我會去道歉。”戶田吉蔵鼓起勇氣打開手機,論壇消息鋪天蓋地,他無助地扣住手機。
佐里起身離開,臨走時,他說:“您換一個賬號吧,我會關閉評論區,將惡評刪除。”
一夜之間,為遭遇不幸的單親媽媽的捐款數額不斷上漲,關上房門,佐里盯著那頃刻間變化的數字,復雜的神情在他臉上蔓延開。步履沉重,承載著沉重的思索。

道爾·肖
偵探的直覺,可能已經想到些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