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童杰躊躇著,衛靈還是眼淚汪汪的望著他。
承諾了相守一生的人,此刻,他們卻要用這樣的場景面對彼此,而他,永遠缺席她的未來。
童杰默默地坐在了床邊的椅子上,輕輕地問她:“你開車開的不錯,怎么會弄成這樣?”
衛靈的淚水還是奪眶而出,那潮濕的角落里他們半生的愛已發霉,在記憶的殘垣斷壁里,她還找得到點點滴滴的溫存,那些擁抱似乎還有余溫,那些吻痕還潮濕,可是一切卻物是人非了。
她轉頭過,并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哽咽著問:“你怎么回來了?”
童杰沉默了一會才說:“他們做的事情,我都知道了!”然后低著頭哽咽了一下,又抬頭看著衛靈說:“我開始很氣憤,可是昨天回家想了一夜,不得不承認還是我自己的問題,怨不得別人!”
衛靈抬起纏著繃帶的胳膊,用手指摸去了不由自主流出的淚水。
她淡淡地說:“為什么會那樣?我讓你覺得很厭倦嗎?”時過境遷,兩個人已經已經能坐下了敞開心扉地聊起過去。
每一個相愛的故事,溫柔展開的畫面我們都記得,但是,怎們曲曲折折結束的,每一個的版本都不一樣,而且無數人老死不再往來。他們是幸運,至少曾經至親的他們沒有變成敵人。
童杰沉默了很久,淚水打濕了衣襟,也打濕了兩個人心。
他嘴唇抽搐著,緩緩地說:“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鬼使神差就把生活變得一團糟!我甚至都沒想過后果,一切就發生了。一開始覺得新鮮,沉迷在那種感覺里,后來覺得疲憊,因為我不知道要怎么面對你!后來焦慮,害怕事情浮出水面!直到耿雪跟我說她懷了孩子......”
衛靈臉撇向窗戶的方向,淚流成河,童杰哽咽著,低頭抹去臉上的鼻涕淚水,追悔地說:“我一直很想要一個孩子,聽到她懷孕的消息,促使我下定了決心。雖然我心里很難割舍你,可是我也喜歡和她在一起,很放松,也被尊重和疼愛!我選擇了和她一起......”
沒等童杰說完,衛靈哭著嗔怪道:“那我呢?你就像丟一件舊衣服一樣丟了?”
童杰望著哭成淚人的衛靈,只好輕聲說:“對不起!我一直覺得你很堅強,甚至你也并不需要,我能為你做的就是幫你燒飯,而那些你請了保姆也可以做到!”
童杰的話就像是最后的一波浪,讓衛靈徹底決堤,她雙手捂著臉失聲哭著,她從來都沒和這個生活了十幾年的男人好好聊過他的需求和夢想,她只是一路勇往直前,像個前線的戰士,打下了所有的碉堡和戰壕,冥冥之中,她用這一切嘗試彌補沒有孩子的缺憾!可是,他們的心卻早已分崩離析,他們的婚姻就像是一座沒有了骨架的橋,坍塌只是時間問題!
衛靈淚眼汪汪地說:“你那么難過,沒有存在感,為什么都不告訴我?”
童杰低著頭嘆息了一聲,說道:“我也想過,可是白天你忙著上班,晚上你還忙著學習,家里就像是一個旅館,我很難找到機會和你好好聊天!其實,沒有那么多錢,不住大房子,沒孩子都沒關系,我就想守著你安靜地過小日子,像其他夫妻一樣,下班了能一起逛街散步,一起燒飯,可是,你也有自己的理想......盡管這樣,我還是想著守你一輩子,看著你匆匆忙的吃飯、匆匆忙的上班、一直匆匆忙的,我想著我就做一輩子的觀眾......”
衛靈循著過去的痕跡,看到了那個在職場拼命廝殺的自己,她像是穿上了魔法戰衣的前鋒,一路失控沖鋒,直到自己筋疲力盡也沒有收手!她想起他,總是做好晚飯,一個人寂寞地等待,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衛靈哽咽著對童杰說:“對不起,我都不知道你那么難過,一直忽視著你的感受!”
童杰安慰她說:“都過去了,都過去了,我從來沒怪過你,怨只怨我自己,沒能遵守給你的承諾。”童杰左手緊握著右手,猶豫再三之后問衛靈:“衛靈,你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我回到你身邊照顧你,我也會好好照顧這個孩子!”
童杰突如其來的一問,像是一陣冷風吹過衛靈的心,她尷尬地瞥過頭,眼淚噙著淚水說:“已經太晚了,回不去了!永遠都回不去了!”衛靈拍著胸口說:“我這里已經千瘡百孔了!”
童杰默默地聽著,狠狠地咽了口水,哽咽著說道:“我知道,我都知道!都是我讓你變成現在的樣子,你就讓守在你身邊一直陪著你,我愿意用一輩子贖罪,用一輩子為你療傷!”
衛靈用紙巾擦了眼淚,在手里反復揉搓著那張打濕的紙巾,傷心地說:“我們放下吧,你也放過自己,找個女人生個孩子好好過日子!像你希望的那樣,好好去生活!我已經這樣了,沒辦法給你幸福!”衛靈看向童杰,她用征詢的口吻問童杰:“童杰,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童杰立刻坐了起來,問她:“什么事情?你說吧!”
衛靈咬著下唇半晌才說:“我懷了托尼的孩子!”
童杰撥弄著手指說:“這個我是知道的!”
“可是,我沒辦法和他一起生活,我要和他分手,所以我需要你的幫助!”衛靈仔細地說著自己的想法,童杰心疼地問她:“既然你喜歡他,又懷了孩子,你也不要我照顧你,又何必這么為難自己?”
衛靈淡淡地說:“我就想簡單地過完后半生,好好養育這個孩子!”
童杰難過地勸道:“一個人帶著孩子你得多辛苦?而且孩子需要一個完整的家!”
“我一個人可以,你答應我,幫我!”衛靈堅定的眼神里,沒有絲毫放棄的意思。
童杰低著頭坐在椅子上沉默了很久才說:“好吧!我幫你!”
衛靈又問童杰:“你在XJ真的要待滿兩年嗎?”
“是的,不過我回來就提兩級,工資也能翻一倍,我覺得也是值得的!”他第一次有了某種成就感。
衛靈點著頭說:“嗯,以后你就不用那么辛苦了!”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像是兩個老熟人一樣,那些怨恨被他們放下了,心也沒那么沉了。
托尼和衛爸衛媽吃好飯回到房間,看見兩個人不哭不鬧地聊著天,三個人面面相覷,都覺得不可思議。衛靈看見托尼和父母都回到房間了,她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童杰,才轉向父母和托尼,平靜地說:“托尼,咱們分手吧!”她以為自己已經想清楚了,可是話出口了,淚水還是淘氣地奔了出來。她低頭抹去淚水,繼續說:“我和童杰,我們要復婚!”
“復婚?”衛爸衛媽和托尼幾乎同時反問她。
“是的,我們要復婚!”衛靈堅定說。
衛媽立刻訓斥著女兒:“你當這是過家家呢?那孩子和托尼怎們辦?”
托尼連忙到床邊問衛靈:“衛靈,告訴發生了什么?怎么突然做了這樣的決定?孩子怎么辦?”
衛靈瞥過頭,滿臉的河流。
她哽咽著說:“孩子——是童杰的!”
托尼立刻從床邊站了起來,咆哮著說:“這不可能!我不相信!如果還是那件事,你怎么懲罰我都行,為什么要提分手?還有為什么突然說孩子是童杰的?”
衛爸衛媽也像是五雷轟頂,兩個人癱坐在沙發上。衛媽捶著胸口說:“你都做什么事情?你讓我這老臉讓哪里擱?你前天還和托尼一起來看我們,今天就要和童杰復婚了,談戀愛結婚的事情是兒戲嗎?”
托尼根本不相信孩子是童杰的,他了解她。
“我不會相信,也不會分手!”托尼毫不顧忌其他人在場,重新坐在床邊,拉著她的手說:“你不能再任性了,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氣的,但是我也是無辜,而且事已至此,你也要好好考慮一下孩子!”
衛靈從餐桌上拿了紙巾,狠狠地擦拭著淚水說道:“對不起,孩子真的是我和童杰的!公司的股份,深圳的房子,你盡快做一下手續,需要我簽字的我都會到場!上海公司的職位,你也盡快物色人選,我出院后會盡快辦理交接手續!”
托尼并未生氣,只是平靜地說:“深圳的別墅為你買的,永遠屬于你!公司股份也不會動,我既然送給你了,那些就永遠屬于你!辭職的事情我不同意,不管你怎么選擇,這些都不會變,這是我給你的承諾!孩子,即使是你和童杰的,也沒關系,只要是你的,我都喜歡,我愿意好好養育這個孩子!”
托尼拉著他的手半晌才說:“和我在一起讓你那么難過嗎?如果是那樣我愿意給你時間,你不要再往自己身上潑臟水了,你是我的女人,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你!”
兩個人的感情,最大的敵人不是別人,而是彼此的信任。托尼能感知到衛靈對自己的感情,他絲毫不相信衛靈會同時和童杰有沾染。只是失敗收場的婚姻摧毀了她安全感。
托尼轉身又對童杰說:“她已經千瘡百孔了,你就別添亂了!”
童杰看了一眼衛靈,衛靈微微地搖頭,童杰知道她的意思。所以童杰迎上托尼敵意的目光說道:“孩子的確是我的,只能由我來撫養!”
在場的每一個人聽見童杰親口承認,都驚的目驚口呆。衛媽立刻呵斥道:“童杰,你再胡說什么?你們都離婚了,孩子怎么就是你的?”
童杰轉身對衛媽說:“媽,孩子是我們兩個的,為了孩子我們也一定要復婚!”
托尼還是拉著衛靈的手沒放手,繼續說道:“不管什么情況,我都不會同意分手的,一輩子都不會,童杰,你也聽好了!別說我根本不相信這個孩子是你的,就算是你的,我也不會讓她和你復合,你并不懂她,也從不珍惜,我不會讓她跟著你受委屈!”
衛靈聽見托尼挖苦童杰,立刻將手從她手中抽走,大聲喊道:“我愿意!跟著他是死是活我愿意!”她幽怨的眼神讓托尼心都碎了,他明明知道她說的不是真心話,可是又怕再爭辯下去她情緒失控。只是輕聲說道:“我回一趟深圳,最近就不過來了,你就安心養傷!”
然后走向衛爸衛媽,踱過去對他們說:“爸、媽,最近就辛苦你們了,司機我會讓他們一直守在這里,你們隨時叫他們就行,你們也不要來來回回去做飯了,衛靈想吃什么就讓阿姨燒好了送來!”說完轉身毅然決然地離開了。
衛靈看著他離開了,頭也不回地離開,心像被撕碎了一樣,童杰這才說:“你又是何苦呢!分明喜歡,還說這么絕情的話!”說著站起來說:“叔叔,阿姨,衛靈她就是賭氣,讓她一個人安靜的養幾天,到時候,我會和托尼講清楚的!”
衛媽走到床邊生氣地說:“你都多大的人了,腦子怎么就不清醒?孩子這種事情好瞎說的嗎?這話多傷人?還有你都不嫌難聽!”
童杰無奈地勸道:“叔叔阿姨,你也別再怪她了,就讓她好好休息吧!”然后對衛靈說:“你好好休息吧,我明天就回XJ了,所以只能下次回來再看你了!”說著不舍地離開了。
托尼從醫院出來,訂了飛往深圳的機票,匆忙飛了回去。
在醫院的時候,托尼就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衛靈不可能離鄉背井地跟著他去深圳,有了孩子之后,他們總不能繼續這么聚少離多,所以他乘著這個機會將集團的整個結構做一次重大調整。在上海成立集團辦事中心,從戰略和地理位置上來講,上海也有得天獨厚的優勢。
關于分手和孩子事情,托尼卻并不擔心。他看得出衛靈已經完全放下了童杰,言談之間甚至無關愛怨。他要盡快做調整,并讓她心里裝滿思念,明白自己的心意。
托尼毅然決然離開的那一刻,她的思念已開始發芽,言不由衷地說了分手,看著他離開卻追悔莫及。她的手輕輕地撫摸著肚子,就像是撫摸著他,這是他們愛的結晶,是他心心念念等待的孩子。衛靈不知道托尼是不是還回再回來,對未來一片茫然。如果他們注定有緣無分,她愿意守著他的血脈和滿腔的思念過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