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室隔壁的小型會議室內。

　　米爾頓和希貝兒相對而坐。

　　“你發現了什么？要這樣和我單獨交流？”米爾頓端坐在座位上，雙手十指交叉，手肘擱在會議桌上，目光深邃的看著希貝兒。

　　希貝兒此時已經徹底冷靜下來，臉色逐漸變得嚴肅：“在說明我發現了什么之前，我想先問你幾個問題，請你務必回答我。”

　　米爾頓沉默片刻，小丑面具遮掩下，看不出有什么表情：“問。”

　　“我記得黒羅學院的新生神眷者，一般都是在來到這里一周后開始使用能量球，對吧？”

　　“是。”

　　“你們一顆能量球使用的周期大概在三到五天，對嗎？”

　　“是。”

　　“所以到目前為止，格斯·艾迪應該已經使用了四到七顆能量球？”

　　“十六顆。煉獄班的訓練會更辛苦一些。”

　　“十六顆……我知道了。那么繼續，現在應該還不是服用抑制劑的時期，對吧？”

　　“是。第一次服用抑制劑，大概還要過兩個月。”

　　“那么，你確定黒羅學院的教官私下沒有向格斯·艾迪提供抑制劑？”

　　“當然。”米爾頓語氣確定，而后疑惑道，“這和他的‘能量無限’有什么關系？”

　　希貝兒從白大褂里取出一份文件，攤開確認了一遍，說道：“和你口中所謂的‘能量無限’沒什么關系，但和另外一個發現有關系。”

　　“我通過迪泰克特之眼檢測了格斯的血液，絕大多數數據都和一個月前的檢測相同，他的能力就是普通的幻想系‘雷霆’，沒有附帶任何特殊效果，自然也就沒有‘能量無限’的說法，至于他體內那股用不完的能量究竟從何而來，還有待進一步研究。”

　　“除此之外，我還有一個重要發現要和你說明。”

　　米爾頓看著希貝兒愈發嚴肅的面孔，慎重地點頭：“你說。”

　　希貝兒眼瞼低垂，目光沉凝，語氣肅穆：“這次檢測出來的，格斯·艾迪的感染程度，是0.64%！”

　　咔擦！

　　被米爾頓兩個手肘抵著的實木桌面，頓時蔓延開來細密的裂紋。

　　“0.64%！？”哪怕是平常平穩如山的米爾頓，此刻依舊有些失態，只是被小丑面具遮掩，希貝兒看不出來而已。

　　“沒錯，0.64%。”希貝兒點頭，“我前前后后確認了十幾次，的確是0.64%。”

　　“0.64%……”米爾頓雙臂收回，抱于胸前，整個身子靠在椅背上，仔細思索。

　　他很確定，這一個月里，格斯應該接觸不到抑制劑。

　　平常接觸煉獄班的，除了他之外，只有皮爾遜他們三位教官而已。

　　那么，格斯的感染程度又是怎么回事？無緣無故自己降低了？

　　怎么可能！？

　　神眷者因為長期使用能量球，體內神性細胞被大量神性能量沖刷，自身的感染程度往往會緩慢上升。

　　更別說降低了！

　　“按照數據統計來看，神眷者在一階時期，每使用完一顆能量球，體內的感染程度會上升0.01%左右。”希貝兒一邊計算一邊說道，“你剛才說，格斯一個月使用了十六顆能量球，那就是0.16%。”

　　“原本格斯的感染程度是0.98%，現在是0.64%，也就是說，他這一個月里，大概降低了0.5%左右的感染程度！”希貝兒目光灼灼的盯著米爾頓，紫色的瞳孔中像是有火焰在燃燒，“米爾頓……”

　　“不行。”還沒等希貝兒說完，米爾頓就已出口否決，打斷了希貝兒接下來的提議。

　　希貝兒似乎早就料到會是這樣，無奈的扶住額頭：“你知道現在的抑制劑有多緊缺嗎？研究院在這方面的研究一直沒太大進展，如果可以從格斯身上發掘出他自然降低感染程度的根源，或許就能有更多因為受制于感染程度而不能晉升的神眷者，晉升到四階、五階甚至六階！？”

　　“你說的有道理。”米爾頓點頭，沉默了一會兒，然后語氣沉凝，緩緩說道，“那你有沒有想過，一個月0.5%，一年就是6%，十年就是60%，如果這種情況可以持續下去的話，他就是未來最有可能晉升七階的神眷者！是最有可能帶領拉斯特城徹底走出去的契機！”

　　希貝兒臉上露出嘲笑的表情：“晉升七階的尸核原料，從哪里來？我們圈養的感染者，即便晉升到六階，都是不完全的形態，就更別說七階了！否則你怎么會遲遲不晉升六階！不就是因為現在提供的六階進化劑還不完善嗎！？”

　　米爾頓一時間反駁不了，但也沒有輕易認同。

　　說到底，在研究這方面，的確是希貝兒更加專業，他只是一個純粹的戰士，不可能方方面面都考慮到。

　　但如果要拿一個孩子的身體去做研究，犧牲一個孩子的未來去換取整個人類的未來，他堅決不同意！

　　但是希貝兒接下來的話卻讓他一愣。

　　“你先別有太大的反應，冷靜一下。”希貝兒揉了揉額頭說道，“我又沒說要拿格斯去做人體實驗，你何必這么緊張呢……”

　　“那你是什么意思？”米爾頓皺眉。

　　雖然看不到小丑面具后面那張臉上的表情，但是希貝兒大致還是能猜到的。

　　她緩了緩語氣，然后仔細說道：“格斯·艾迪身上的現象很有研究的價值，從理性的角度看，這一點你應當是認同的吧？”

　　“當然，我并不否認這一點。”米爾頓點頭。

　　“所以對于有巨大研究價值的對象，你覺得我會刻意去傷害他嗎？”希貝兒追問。

　　“誰知道呢？”米爾頓目光頗有深意，“你們研究部門的某些人，不是最愛做類似的事情嗎？”

　　“好吧，那我還是直說了吧。”希貝兒嘆氣道，“正因為格斯·艾迪身上巨大的研究價值，所以目前，我并不打算過度干預他的日常活動。”

　　“現在具體的研究還沒有展開，我不能確定他感染程度降低的事情，究竟是持續性的，還是說只是暫時性的，也不知道造成這個現象的原因，究竟是來自他身體內部的因素，還是因為黒羅學院這一個月來的生活環境，雖然我認為后者的可能性很低，但畢竟缺乏證明。”

　　“所以我的意見是，格斯·艾迪接下來的行動照舊，他依然是你煉獄班里的普通一員，除此之外，我只需要他每個月來一次研究院，配合我做一些對身體無害的實驗即可。”

　　“當然了，你可以全程陪同。”

　　“你覺得如何？”

　　希貝兒的紫色眼眸緊緊盯住米爾頓的雙眼，最后又補充了一句——

　　“如果你連這樣都不同意的話，那我只好把這項提議上報委員會，讓十一位委員來做決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