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三)
當小兵告訴他鄭健回來時,藤野志剛心中還有些疑惑,他連忙命人將鄭健帶到牢房里,他要親自審問。
鄭健被綁在柱子上時,面色倒是十分平靜。藤野志剛端坐在他的面前,喝著茶水,眼睛越過氤氳的熱汽直視著鄭健。“說說吧,鄭先生,怎么放走人犯的!”
這話直接將放走宋逸的罪名安在了鄭健的頭上,但鄭健面色不改地將他早就編好的故事娓娓道來。
“我沒想過宋逸能夠掙脫兩個人的控制,我當時見他逃了,心里緊張,就追上去想要把他抓回來。可沒想到,他竟然滾到了湖里。我不會水,所以就把他追丟了。“
“那鄭先生又為何不開槍呢?”
“我當時也沒想那么多,我害怕他逃掉。”
這個解釋實在有些牽強。藤野志剛會不會愿意相信,都不是鄭健所能預料到的。
一個軍官走到藤野志剛身邊,耳語了幾句。雖然鄭健聽不清他們之間的對話,但他清晰看見藤野志剛臉上爆發的怒氣,他甩了那軍官一巴掌,那軍官連忙退了下去。藤野志剛轉頭瞄了鄭健一眼。那一眼之中的寒意,饒是鄭健平日里早就練成的平靜無波還是打了個寒戰。
藤野志剛招來個小兵,對他說了幾句話,那小兵點點頭。待他走后,藤野志剛狠狠地甩上了牢門。那鐵門與墻壁碰撞發出的巨大聲響。仿佛在鄭健的腦子里扔了個炸彈。爆炸之后的濃煙堆積在腦子里,他已經無力思考可能的結果了。
幾個小兵把鄭健換到一個新的牢房之中。這座牢房彌漫著腐爛的事物發酵了許久而令人作嘔的味道。四周墻壁滿布著青綠的苔蘚,是這黑黢黢牢房中唯一的綠色。整座屋子沒有一點點生機的氣息,只有令人絕望的氛圍。
鄭健從中嗅出了恐怖的味道,他已經能夠猜出他即將要面對的結果。
這是水牢。
鄭健之前在土匪窩子里的時候,寨子下也有這種專門懲罰人的牢獄。因為臨近湖邊,所以水牢他并不陌生。這種地方看起來與普通牢房無異,但墻壁中有排水管。一旦打開,屋子很快就會被灌滿,處在其中的人,就像溺水一般,十分痛苦。而且長時間在水里泡著,身體也吃不消。這相較于一些分骨剝皮的懲罰倒還算不上特別兇殘,但這恰恰是鄭健的死穴。
在父母被他人強行在水里溺死之后,鄭健就對水有了一種根本無法控制的恐懼。
每當他沉溺于噩夢之中,那夢里永遠是一汪永無止盡的水幕。
這些后來被抓住他的土匪發現,就成了挾持他的一把利刃。但凡他表現出一點點的不聽話,那些人就會把他扔進湖里,直到他在水里掙扎到筋疲力盡,幾近昏迷,再將他拉上來。長此以往,鄭健對于深水的恐懼越來越深,不過在這個過程中,他也學會了如何控制自己的恐懼,至少不會讓虐待自己的人在這種方式上面獲得樂趣。
鄭健長大后,他的能力逐漸顯現出來,自然也引起了那些從小傷害他的人的恐慌。
鄭健于他們之間不僅有血海深仇,更有身為中國人,被迫成為日軍走狗來自骨子里的厭惡。
鄭健與他們對戰的道路走得并不容易,這些人在察覺到鄭健的想法時,就有想要將一切扼殺在搖籃中的決心。
他們不敢明著讓鄭健死,畢竟日軍對鄭健的能力還是認可的。所以只好通過水牢,希望磨滅鄭健的意志,或者悄悄折磨至死。可鄭健都扛了下來。甚至他在不為人知的情況下,學了許多本事,包括左手用槍,給自己留了底牌。
這些人作為日軍的走狗,腦子里無非就是爭權奪利,又怎么能與臥薪嘗膽的老虎相比。
權力、欲望、金錢形成的聯盟,使得內部矛盾叢生,聯系十分脆弱。鄭健恰好利用了這樣的關系,使得一切慢慢地走向對自己有利的位置。
當最后一個仇人在鄭健面前倒下時,日軍幾乎同時就出現在了鄭健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