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轉機終究沒有來。兩天后的公司全體大會上,林總公布了之前和李斌已經談過的調整計劃,大體內容沒有什么差別,只不過給自己扣上了一個副組長的職位。整個會議當中,李斌始終是微低著頭,眼睛半睜半閉的,即便是這樣,他仍然能感覺到來自四面八方投過來的目光,讓自己渾身上下有一種如坐針氈的不自在。
總算是熬到會議結束了,李斌正打算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卻被胖子叫住了:“咱們組的人都留一下,我再簡單說兩句?!?p> 李斌只好又默默的坐了下來,心里頓時有一種人在屋檐下的感覺。
“咱們先歡迎一下李副組長和劉蓓蓓來到咱們這個組?!辈恢朗遣皇锹犝哂幸猓畋罂傆X得胖子在念這個‘副’的時候加重了語氣。
在一陣稀稀拉拉的掌聲之后,胖子又接著說,“剛剛林總也談到了,新上來的兩個產品是今年的重中之重,所以我想,我們這個月的主要任務就是把這兩個產品先要推出去,之前簽約的不算,但是有沒簽約的,盡量還是要簽這兩個新產品。對于客戶來講,新產品的利率肯定是高的,咱們自己簽下來的提成也會高一點?!?p> 胖子搜了搜嗓子,接著說,“還有一條,就是我這個組最關心的就是業績,只要你任務完成了,業績做上來了,什么考勤不考勤的,我都無所謂,但你要是業績不行,咱們就不要談什么其他的了。這個事情前面我也講過了,今天又有新同事的加入,我再重申一遍。”
聽到這里,一直有點萎靡的李斌突然感覺到眼皮一跳,這話是針對自己說的吧。他知道這個時候不能抬頭去看胖子,那樣的話未免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他盡量放松的用眼角環視了一下周圍,發現劉蓓蓓也正在偷偷的瞄向自己。
這一天,似乎是李斌進入這家公司里面最難熬的一天。雖然會后沒有人再來和他主動交談,但角色上的突然改變,也讓他自己有點坐立不安的意思。好不容易熬到了下班的時間,李斌迅速的收拾好了東西,幾乎沒有和任何人打招呼,就匆匆的走出了公司的大門。
等到張冬娜加班回來的時候,李斌已經在屋里抽了快一包煙了。
“你能不能不在屋里抽煙?”張冬娜進門就被嗆到了,用包來回的揮動著,試圖讓屋里的煙盡早的散去?!耙院蟪闊熑リ柵_上抽去?!?p> “陽臺挨著媽那屋呢?大晚上的我怎么去?”李斌沒好氣的說。
顯然被李斌的態度驚到了,張冬娜停下來手上的動作,有點詫異的看著李斌。要知道,兩個人結婚這么久了,李斌就算是再生氣,也從來沒有這樣大聲大氣的和張冬娜說過話,“你今天沒什么事吧?”
“沒事。”李斌把手上的煙掐滅了,“就是有點煩了?!?p> 不會這么簡單的,張冬娜意識到一定是有什么事情發生了。“是不是爸那邊不太好?”
“沒有,不是因為爸的事情。”憋了一整天的李斌,把單位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講了出來。
聽李斌說完,張冬娜反而倒是松了一口氣,她開始以為是公公的病情突然惡化了呢?!澳阋矝]什么想不開的,不就是工作調整嘛,你要是實在想不開,不行就換個工作。”
“嗯?!崩畋蟊緛硪矝]有打算從張冬娜那里得到什么安慰,他知道張冬娜對于他這份工作一直就有一點意見,覺得掙得也不多,還沒有什么發展。但聽了張冬娜的話,李斌還是有點沒有受到關注的感覺,所以,就悶悶的回了一聲。
就這樣過去了四五天,李斌感覺每天上班對自己都是一種煎熬,胖子每天都是那種似笑非笑的表情,讓自己看著很不舒服,而更加令人不舒服的是,自己原來的客戶似乎也象傳染病一樣,都沒有了消息,而從胖子手上分到的公司客戶,也基本上都是:“不好意思”、“對不起”作為結束語的,而其他人,包括劉蓓蓓卻能夠每天都有單子簽進來,李斌總是認為這是胖子在從中作祟,把那些聽著就不太靠譜的客戶特意分給了他。現在,甚至林總見了他也不再向以往一樣熱情的打招呼了,有一次他明明感覺林總看見他了,卻刻意將眼神轉到了其他地方。
如果說工作上的事情已經讓李斌很煩躁的話,另外一件事才真正的讓他感覺到身心疲憊。昨天醫院又打電話來了,說是想讓李斌今天過去一趟,因為上一次化療之后,賈主任看了驗血報告,又讓李建國做了一些其他的檢查,這個是在之前的檢查中沒有遇到過的。所以,李斌總覺得這個電話不是什么好的征兆。
“領導,我等會兒得先走一下,去趟醫院,今天拿我父親的化驗結果?!闭每吹脚肿娱e下來了,李斌趕緊過去請個假。自從進了這個新的小組,李斌就一直用‘領導’這個詞來稱呼胖子了。
“去吧,沒事?!迸肿舆€是那一副笑瞇瞇的樣子,但李斌看著總覺得胖子屬于那種扮豬吃老虎的人,“我不是說了嗎?我這個人不計較考勤什么的,大家都憑自覺,關鍵月底出活兒就成?!?p> 這最后一句話,李斌聽的尤其刺耳,顯然胖子這是有所指呀,李斌本來還想再繼續說點什么,但轉念一想就放棄了。
到了醫院,沒有看到賈主任,是另外一個比較年輕的大夫接待的他。
“您是李建國的家屬?”
“對,李建國是我父親,護士給我打電話,讓我今天過來,說是有事情。”
“是這樣,上次您父親檢查結果出來了,情況不太樂觀,我們發現現在的肺部的癌細胞雖然已經被控制了,但現在骨頭和腦部卻出現了癌細胞?!?p> 骨癌?腦癌?李斌的腦子一下子就懵了。“之前賈主任不是說手術做得很成功嗎?怎么這么長時間過去了,你們反倒告訴我骨頭和腦子上又長癌了呢?”
“您先別激動,您聽我和您解釋。手術是采用切除的方法,來解決已經長癌的部位,同時配合化療,將癌細胞控制、殺死。但這并不能完全排除癌細胞的再擴散,包括也不能說這個地方張癌了,其他地方就不會出現癌細胞?!?p> “我能不激動嗎?當初你們說手術,我們同意了。后來說要用進口的藥,我們也買了,這現在錢都花了,人也被折騰的差不多。你們又說這也有癌,那也有癌了。那你們早干嘛去了。”李斌越說越激動,甚至有點語無倫次了。
聽到這邊的聲音有點大,又有兩個男大夫圍了過來,之前的大夫繼續說:“我們之前的方案確實是根據您父親的病況確定的,也是和你們家屬商量溝通過的?,F在出現這種情況,和我們之前的治療方案沒有關系,剛剛也和您講了,這種癌的出現,并不是說能夠預見到的?!?p> “你們賈主任呢?我找他說去?!?p> “主任今天有手術,明天他門診,要不您明天上午去門診那邊找他?”年輕的醫生顯然已經完成了傳達的任務,看到李斌激動的情緒,也想盡快把這個事情推回到主任那里?!爱吘鼓赣H的情況,主任會比較了解?!?p> 李斌這個時候也不想再和這個年輕醫生理論了,他知道再糾纏下去也不會有任何結果的。他有些機械的走出了醫院的大門,外面的太陽光照到了臉上,抬頭看了看,很刺眼。
很長時間了,李斌都沒有一個人在外面喝過酒了,找了一個小飯館,要了二兩酒,點了兩個菜,李斌就這樣自斟自飲的,耳邊聽不到周邊的一點聲音,那種寂靜簡直讓人窒息。
已經很晚了,李斌搖搖晃晃的回到了家,難得看到張冬娜比他更早的已經躺在了床上,一晚上的自飲似乎并沒有排解他心中的郁悶,他迅速的脫光了衣服,直接把張冬娜壓在了身下,沒有任何溫存,沒有說過一句話,就好像野獸一樣,張冬娜開始還在掙扎,但后來就沒有再反抗了,一切都來得那么突然,又好像一切都沒有發生過,兩個人沒有說過一句話,就這樣開始并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