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曼薇和李斌兩口子靜靜的坐著，都沒有說話，黃曼薇的眼淚緩緩的掉了下來，自己慢慢的擦拭著。李建國和李子軒都在各自的屋里睡著了，也就趁著這個時間，李斌把母親叫到了自己的屋里，把上午的情況又說了一遍。

　　“你爸呀，這輩子就沒享過什么福。”黃曼薇的聲音有些哽咽，“這老了老了，嗨……”

　　“媽，您也得注意點自己的身體。”張冬娜又給婆婆遞過來一張紙巾，接著說：“剛剛斌子也說了，爸這個情況基本上用藥恐怕不管用了。我后來又問了問賈主任，他的意思是說這個腦癌吧，往后就基本上沒有行動能力了，我想咱們要不商量一下，要不讓爸爸住院吧。”

　　“不住院，我在家伺候他。”

　　“那哪兒行呀。”李斌打斷了母親，“您身體本來就不好，咱們就別說這吃喝拉撒了，那回頭我爸要是疼起來，怎么辦？醫院畢竟有設備，該用什么止痛藥也方便呀。”

　　“就是，媽。”張冬娜也想盡快打消婆婆這個念頭，“關鍵是用藥呀，檢查呀什么的，估計后面也是一堆事呢。這個在家里肯定是不行。”

　　黃曼薇也知道兒子兒媳婦說的對，“那原來的那個醫院能住院嗎？”

　　“賈主任說了，像爸爸這種情況，住在那里不太好，一個是病床緊張，他們收不了，還有一個就是陪護方面，也有問題。他倒是說現在外面有那種專門的陪護型醫院，還能走醫保。回頭我上網查查，和斌子再去看看。”

　　“我覺得娜娜說得對。”李斌馬上就表示了同意，“現在關鍵的問題就是怎么和爸說。我覺得這個事情還是要和爸爸講的。”

　　“我去講吧。”黃曼薇已經不再流眼淚了，幾十年的風風雨雨讓她們這一代人已經磨練出來了一種無畏的精神，總是能夠勇敢的面對現實。“你們別管了。”

　　晚飯的時候，一家人難得的坐在了一起，飯菜也很簡單，除了給李子軒特別蒸了一碗雞蛋羹以外，其他的就是一些青菜，因為李建國的病，家里現在都是清淡為主，偶爾做一次肉，也是給李子軒和李斌兩口子的單獨準備的。

　　李子軒吃完飯，自己回屋去了。餐桌上剛剛還有一點點的聲音頓時沒有了，最先打破寂靜的居然是李建國。“你媽和我說了，這人吶，就得順天命。你們不用這樣，該上班的上班，該上學的上學，我這不是還能動呢嘛，我和你媽在家呆著，挺好。”

　　“爸，那個……”李斌說的有點猶豫，“那個該做的檢查，咱們還是得去做。”

　　“就是爸，這也不能完全聽大夫的，咱們該檢查得檢查，再說了，您和媽在家，我們也不放心，我和斌子回頭商量商量，換著在家陪你們半天。”

　　“你們誰也別在家，我看著眼暈。”李建國顯得有點不耐煩了，“再說了，都這時候了，還有什么可查的。”

　　“行了，都聽你爸的吧。”黃曼薇站起來邊收拾著桌子，邊把這個事情蓋棺定論了，“你們倆也趕緊回屋吧。小軒的藥回頭我給他吃，今天忙了一天了。早點休息去吧。”

　　李建國也站了起來，“那個什么化療也不做了，瞎花錢。”說完就自己往房間走過去了，到門口的時候又撂下了一句話。“我想吃肉了。”

　　也許真的是沒有再化療的原因，李建國隨后幾天的精神越來越好了，吃飯也多了不少，黃曼薇也是把他原來最愛吃的紅燒肉和糖醋排骨什么的輪番的做了個遍。平時除了吃飯，李建國還難得的和老伴兒每天下去溜達半個來小時的，再等大孫子從托管班回來，爺孫倆說說笑笑的，一大家子人開開心心的，之前那種抑郁的氣氛仿佛一下子就沒有了，唯有在李建國不在的時候，李斌才能從黃曼薇眼里看到那種和自己一樣的哀傷。

　　現在每天相對于家里，公司反而是李斌感覺上最別扭的地方，因為客戶方面一點沒有進展，胖子是每天都要和他談上那么幾分鐘，在李斌看來，那基本就不是什么談話，純粹是在眾人面前寒磣自己呢。但李斌實在是不敢輕易丟了這份工作，忍著吧，李斌總是這樣的安慰著自己。而且他發現，同事們也似乎離自己越來越遠了，“都是一幫勢利眼。”

　　今天他上午一到公司，就被林總叫過去了，好久都沒有進到這間總經理辦公室了，李斌忽然感覺到有點不習慣。進來的時候，林總正在桌子上寫著什么，就沒有說話，就那樣站著、看著。

　　林總抬頭看了看李斌，既沒有說話，也沒有讓李斌坐下來，而是又低頭繼續寫著，大概過了那么幾分鐘，才把筆放下來，看著李斌說：“李斌呀，來啦！”

　　我都他媽的站半天了。李斌心里暗暗的罵著，嘴上卻說：“啊，要不您先忙您的，我等會兒再來。”

　　“沒注意，忙著寫個東西。”林總繼續打著官腔，“叫你來沒什么別的事情，各個組的報表都報上來了，你這個月是怎么回事呀，一個單子沒有，一個月差不多有半個月遲到早退的。”

　　李斌早就猜到了肯定又是這個事，看到林總這個態度，估計之前胖子也過來扎過針了，“這個月確實有點特殊情況，本來定好的，結果臨時客戶變卦了。”

　　“咱們也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呀，這道理別人不懂，你還不懂呀。”林總有意的輕輕的敲了敲桌子，“你這再怎么說，也還是個副組長，這樣怎么給下面的小孩兒們做表率呀！”

　　李斌沒有繼續說話，也沒什么可解釋的了，李斌知道林總今天之所以能叫他進來說這個事情，肯定心里早就有了打算，自己也是多說無益。

　　果然，林總繼續說，“我剛剛也把胖子批評了一下，怎么合組了，業務反而下來了。關于你的問題嘛，我看這個副組長先別干了，好好的把心放在業務上，尤其是盡快把自己這塊的業績做上去，別讓其他人看笑話。”

　　哼，估計也就是胖子著急看笑話呢。李斌心里嘀咕著出了林總的辦公室，他直接找到了胖子，說是有個客戶要出去談，然后拎著包就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