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個個身懷絕技,劃拳輸了要不就喝酒,要不就對詩。我想,讀書人一般都是文文弱弱的,他們變成如此模樣,怕是經歷了不少故事。是的,如今世道,大家都不容易。
才子變成草寇,看著心酸,便找了個借口脫身。望著當空的彎月,皎潔如一塊白玉,卻比白玉更多幾分哀愁的味道。如果傳說是真的,那這圍繞在月邊的氛圍,便是嫦娥對后羿的愛而不得,思而不見。
突然也想學他們吟詩一曲,脫口而出:“冷夜無眠望月……”然后就卡住了,沒辦法文化程度有限。
“他朝長醉敬日。”身后傳來一道清朗的男聲。讓別人發現自己接不上詩,真是出糗。我也不好意思反頭去看。沒想到腳步聲越來越近,直到一個手肘搭在我的肩上。
人家都找上來了,出糗就出糗吧。抬頭一看,別人著白布衣裳盡顯窮酸,這男子一襲白袍,襯得他卓越不凡,再加上身上淡淡的酒香,更是仙氣飄飄。這樣儒雅氣質,好似在哪里也見到過一次。撓撓頭,發現硬是想不起來了。只能厚著臉皮開口:“兄臺,我們是不是在哪見過?”
那男子微微一笑,言道:“許多人與我這般說過,你是唯一一個兒郎。”敢情把我當搭訕的了,真是尷尬。男子繼續說,“我姓郝,字成林。別去想曾經見沒見過,咱們以后常見就是了。”
這個回答,天衣無縫啊!看來是經常受撩。“成林兄你誤會了,在下不是那種意思。”我為自己辯解著。他也沒有回答,只是抬起頭直視前方。我隨他的目光看去,走馬燈里的火燭徹夜亮著,借著這光,只看到前面有幾株枯樹,再往前就是一片漆黑了。
不禁有些好奇,問道:“成林兄,你在看什么?”
“黑暗。”
這算是敷衍么?抽抽嘴角,故意甩出不爽的語氣:“黑有什么好看的?莫不是你眼里只有黑暗?”
“是,不光眼里,心里也是。”說完,依舊是那副微笑的表情。看得我毛骨悚然,趕緊寬慰著:“加入青衣派為二王爺效忠,會讓你看見光明的。”
成林收起了笑容重重的嗯了一聲,之后便一直無言,兩個人就干站著。看來這個帥兒郎根本不想知道我的名字,真是令人傷心。不久,成林就回歸吟詩劃拳大隊了,而我沒有地方可以去。冷風使人清醒,多吹吹也好。
不知覺中,天漸漸亮了。姬涯和二狗也上了馬車,我想和王裕甫道個別,進了驛站才發現他們睡倒了一片。罷了,有緣再會。
一骨碌爬上馬車,不知道姬涯是沒睡醒,還是不想理我,像昨日那樣坐的端正閉著眼睛。二狗直直盯住我,不知他心里在想什么,我生怕他看到我下巴的青紫,趕緊用手擋住了。突然他一拍腦殼,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從懷里掏出一把焉巴的紅豆。
“林少爺,這是靜兒姑娘托我給你帶的。”二狗說完,把紅豆塞到我的手里。這一把紅豆是個什么意思?怕我沒東西吃么?我連忙問:“靜兒給你的時候說什么了沒有。”
狗兒看著馬車頂,思考了一會之后回道:“好像沒有。”這不是廢話嗎?算了,先收起來好了。姬涯冷哼一聲,緩緩開口:“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愿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
這么說來,紅豆是來寄男女之間的相思?這丫頭,或是誤會什么了。偷偷瞄了一眼姬涯,還是閉著眼睛,嘴角扯著,好像十分不爽,又像是十分不屑。咱也不敢說,咱也不敢問。車夫開始駕車了,我打開車窗看著驛站的方向,成林兄,若還有機會再見,我一定要拿到你家的地址!
“怎么,還舍不得那些個土匪郎君嗎?”姬涯的聲音低沉,聽起來卻銳利的像把刀子。我面向轎壁,不敢看他。不知為何竟然有分心虛。聽姬涯沒有再發問,我坐到二狗的一側。萬一這姬涯脾氣一上來,給我打個鼻青臉腫可不好了。畢竟他是二王爺,我是不敢還手,又不敢跑路。
突然想起了青衣派的人劃拳厲害,我也想來學兩招。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到時候好融入他們這個才子群體。“二狗,你會劃拳嗎?”我問道。二狗眼神呆滯,搖了搖頭:“我娘不準我喝酒,更別提劃拳了。”
“哇!那你太慘了,常言道,不喝散不喝酒人生白走。五石散咱們喝不起,但是酒不能不喝啊!”雖然我老爹也不喝酒,但是我喝,所以一個人入坑,我就要拉著千千萬萬人一起入坑。
二狗往后縮了縮,擺擺手:“年方少勿飲酒,飲酒醉最為丑。”
姬涯又哼了好大一聲,生怕我聽不見,說道:“連志學都知道的道理,你卻不知,不覺慚愧么?”
志學之年?你打死我我都不信二狗只有十五歲!姬涯睜開一只眼看著我,樣子有些滑稽,發現我也在看他之后,便立馬閉上了眼睛。
我扯著二狗問:“二狗,你和本少老實說,你究竟多大了?”好像嗓門有些大了,二狗又往后縮了縮,唯唯諾諾的回答:“我是熹盛十三年生人,今早問了王爺,是王爺說我十五歲,算志學之年。”
熹盛是先皇的年號,我是熹盛十二年生人,看來二狗真的比我還小!看著他被我嚇得都快陷進轎壁里了,趕緊道歉:“二狗,本少沒有惡意,剛剛是沖動了一點,你不要放在心上。”
二狗點點頭,又指了指我的下巴。一時激動,忘記捂住下巴了。我解釋:“這是我走夜路時摔跤磕的。”二狗一臉不信,繼續說:“哪有人會下巴先著地呢?”
哪來這么多問題!平時不見你求知欲這么強。
我又解釋著:“是這樣的,我走著走著被亂石堆絆倒了,哇!滿地的石頭,臉正好磕到了一個大石塊,這不就留了淤血?”二狗搖搖頭,繼續反駁我:“我見驛站周圍平坦的很,沒有什么亂石堆啊?”
氣死我了,我胡亂編造幾句之后又手舞足蹈的演示了一遍,二狗這才罷休,乖乖睡覺了。給二狗擦口水的時候,才發現姬涯嘴角彎著,怕是偷笑我不知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