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是上面那位讓你來的?”說話的人一身的長衫,有幾分文人墨客特有的書卷氣,也有幾分從軍之人的精銳之氣。
“是,小人名林悠。”林悠將黑色的令牌連同一封信放在了男人面前。
“你與林遠的關系是?”男人邊拆信邊問道。
“那是家父。”林悠答道。
男人點了點頭,一目十行看完信,他看著眼前的少年,明白了上面那位的心思。
“我聽說你在兵法上頗有見解?”男人隨手抽出一本書,看向少年。
少年不知為何有些緊張起來,“是,是的。”
“你莫要緊張,我問什么你回答什么便是了。”男人擺了擺手,給少年空了的茶杯中續了些茶。
“我且問你,前幾年顏將軍帶領的那場懿海之戰,你可曾聽說過?”男人問道。
少年點頭,他有在小皇帝那兒看過。
“你與我詳細說一說。”
少年想了想卷宗上關于懿海之戰的記載,“小人覺得,懿海之戰,表面上說是贏了那場勝利,但實際上卻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哦?”男人來了興致,“怎么說?”
“顏將軍這場仗,是靠人數堆出來的,我軍五十萬人馬對地方二十萬人馬,幾乎全部折損,但好在我曜國根底深厚,生養一段時間也就能緩過來,但北夷就不一樣了,僅靠游牧生活,甚至居無定所,定不會像我大曜一般恢復極快。不過這一役也確實讓兩方都大失元氣,不然的話顏將軍完全可以趁勝追擊,打他個措手不及。”少年分析道。
男人的手指摩挲了一下茶杯,“那你覺得,應該怎樣去打這場戰役?”
“懿海之戰的時候,恰逢冬日,冬天天寒物燥,那糧草若是燒起來,定然不會那么容易被撲滅。”
男人搖了搖頭,“北夷的糧草周圍有重兵把守,我們根本就靠近不了,且被北夷軍隊的戒心很強,夜襲也沒有用處。”
少年似乎是被這個問題難到了,他一手摸著下巴沉思。
男人也不出聲,靜靜的等著,他想知道這孩子還能說出什么來。
“楚涼涼城附近是不是有條河?能把河水引到城內嗎?”林悠問道。
“蒙河離涼城不遠,因為城中有百姓耕地,所以特意修建了水渠將河水引入到城內。”男人似乎忽然悟了林悠的意思,“楚涼的冬天比京城的冬天更冷,當時的河面上結了厚厚的一層冰。”
林悠笑了一下,“大人您誤解小人的意思了,既然天寒地凍,那為何不在城墻上潑上一層水?而且顏將軍當時的意思是‘守’,不是攻。”
北夷的人學了中原的云梯,用云梯來攻城,當時楚涼的涼城駐守幾十萬大軍,卻沒有足夠的糧草.
最讓林悠想不明白的是,懿海這一戰,從頭至尾顏昊都沒有露面,而當時軍中對外的說辭是顏將軍染了惡疾,臥病在床,但就算是這樣,給朝廷快馬加鞭請求糧草支援,朝廷焉能不應?而以這位大名鼎鼎的顏將軍的能力,就算是臥病在床,只要掌握了戰場的情報,也能制定出一個適中的作戰計劃,而不是以命換命,硬生生靠著人多打完了這場戰役。
然而所有人不知道的是,懿海之戰那場戰役,顏昊根本就不在楚涼!他那時喬裝打扮了一番,去了江南的秦淮柳岸正在尋歡作樂。
最后林悠走的時候,忍不住開口問了這個問題。
男人沉默了片刻,“這不是現在的你該關心的問題,你現在該關心的是怎樣才能不辜負上面那位對你的期望。“
他拿出一塊玉佩交給林悠,“若是在軍中有什么事情,去找韓副官,我有時候會不在軍中,只是你要記住,莫要讓其他瞧出些什么來。”
林悠接過玉佩應下,他不是傻子,他隱隱知道小皇帝是想要在軍中培養自己的勢力,而在這個關口,剛好他出現了,再加上與他的恩情,還有想要知道父親的死因以及那塊令牌的來歷,他覺得自己應該會站在小皇帝這邊,但是他現在人微勢輕,說這些還有些為時尚早。
寧涵柏坐在暗室中,面前的桌子上攤開一本卷宗,上面記載著的是懿海那場戰役。但與旁的那些歌頌顏昊在沒有支援,且身染惡疾的情況下還能打贏杖的的字詞不同,這上面記載的顯然是顏昊在秦淮柳岸尋歡作樂的事情,而且細致到了某年某月某日,顏昊在哪艘畫舫上待了多久,叫了幾名伎子作伴,就差沒把顏昊有沒有與那些青樓女子為愛鼓掌,且鼓掌了多長時間寫上去了。
行軍打仗,尤其在地凍天寒的時候,糧草尤為重要,寧涵柏不信當年戰爭爆發的時候,她那個已經死掉的皇帝老爹不會給楚涼撥派糧草。她那個老爹雖然沉迷于煉丹,但有些時候該明的事理他還是知道的,但是戰爭結束后,顏昊卻堅稱沒有見到糧草,說朝中有人叛國,與北夷勾結。
寧涵柏瞇了瞇眼,戶部那邊有糧草支出的記載,但是卻未見到楚涼去,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么?
“暗七,去查一查當年懿海之戰中戶部支出的糧草都去哪兒了。”
暗室中傳來一身低低的“是”。
寧涵柏繼續思索,當時護送糧草的是朝中一個正四品的武將,按理說送糧草的路途,除了皇上和護送糧草的人,不會有其他人知道。然而那武官在護送糧草的途中卻突然消失,這也就是為何當時顏昊堅持說朝中有北夷的內奸。
那個武官的資料寧涵柏看過,好不容易辛辛苦苦當上了個四品武官,娶了老婆和孩子,平時也沒有什么出格的事情,為人處世也很是低調,總之就是一個平平淡淡沒有什么過錯的人,但就是這樣一個人,最后卻被安上了通敵叛國的罪名。
這讓她不由得想起自己尚還年幼的時候,那個陪她玩了一段時間鎮遠侯府的小孩,也是通敵叛國的罪名。
而太后身后的順安伯府,似乎這幾年府上也有些動靜,不過都被順安伯府給壓了下去,再加上這些年順安伯府日漸式微,到也有了一時的安穩。
她的生母嫻太妃,父親是禮部侍郎,與其他部門似乎并沒有什么利益沖突,一時到也還好。
寧涵柏走出暗室,剛在桌前坐下喝了口茶,就聽到門口傳來了喧嘩的聲音。
“門外何事如此喧嘩?”
高修文聽到寧涵柏的聲音,連忙開門進去,身后還跟著一個侍女,寧涵柏認得這侍女,是她老媽身邊的行露。
“陛下,不好了,太妃娘娘她被人,被人——”行露說話上氣不接下氣。
寧涵柏面色一凜,“太妃娘娘怎么了,給朕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