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妖精氣得無明業火躥起三千丈,直沖到南天門,跳將起來破口大罵道:“是哪個不長眼的潑賊撞了老娘?還不死出來吃我兩個大耳刮子!”只聽半空中一聲輕笑,一道白色的影子飄然落在地上,安安穩穩站住。那妖精定睛一看,只見此人:秀發如云,白衣勝雪,眉似遠山,目若秋水。冰肌玉骨,賽承露之荷花,顏色天成,壓春睡之海棠。若非瑤池落仙子,定是嫦娥下廣寒。
白衣女子像出水芙蓉般俏生生立著,會說話的眼睛先是在二少年身上轉了一轉,露出一絲笑意,然后目光若無其事地落在那妖精臉上,小嘴輕輕撇了撇,一言不發。兩個少年出身窮鄉僻壤,怎見過此等仙女一般的人物?被那女子眼光一掃,臉上羞得通紅,忙不迭低頭含胸。瘦臉少年竟忘了身處何境,暗道:“有詞曰‘水是眼波橫,山是眉峰聚’,原本只當是詞人妙手偶得之句,想不到世上竟真有如此人物!卻不知她是仙,是人,還是妖?”
那妖精見白衣女子生得美貌,氣質又超凡脫俗,比自己強上百倍,不由得又氣又妒。想起剛才吃了暗虧,一時摸不清女子的來路,那妖精眼珠兒一轉,媚笑道:“喲——我當是誰,原來是個天仙般的妹妹。敢問妹妹是哪個洞府里的仙子?今日莫不是——莫不是要跟姐姐我分一杯羹?”白衣女子聞言笑道:“姐姐謬贊了!妹子住在東山的瓓玕洞,離此不遠。今日遇上姐姐,實在是前世修來的緣分,小妹這廂有禮了!”
兩個少年聞聽此言,相顧駭然,心像拋進水里的秤砣似的直沉下去。方臉少年暗道:“今日不知是撞了什么大運,竟遇上一紅一白兩個女妖精,卻不知怎生是好?”那妖精心中定了定,臉色一沉道:“你我既然同在這亂石山中修行,應有鄰里之分,同道之誼,奈何方才如此對我?”白衣女子聞言,眨了眨眼睛,微笑道:“這原是我的錯,妹子這廂陪個不是!妹子心急,想跟姐姐說一句話,討兩樣東西,方才見姐姐行得飛快,只得出此下策。”
那妖精依舊沉著臉,說道:“我與你素不相識,井水不犯河水,不知你有何話說,要甚物事?”白衣女子笑道:“這一句話乃是‘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兩樣東西嘛,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她一邊說,一邊伸出春蔥似的食指指了指旁邊呆頭鵝般立著的兩個少年。那妖精一聽此言,直氣得火冒三丈,七竅生煙,破口大罵道:“放屁!我把你個千人騎、萬人壓的小賤人,沒來由地倒來消遣你親娘!你到底是何妖精?來此作甚?”
白衣女子也不生氣,捋了捋耳邊的幾絲秀發,微笑道:“你這不成器的孽畜,你是妖精,就當天下人都是妖精么?我乃是廣寒宮的嫦娥,昆侖山的玉女,卻獨獨不是妖精!今日路過此地,見你作惡吃人,特來收服你這孽畜,解救這兩位無辜少年!”那妖精罵道:“我呸!你是廣寒嫦娥,昆侖玉女,那老娘我就是王母娘娘,驪山圣母!你要帶這兩個小白臉兒回去耍,就算老娘答應,還須問問老娘手中雙刀答不答應?”說著,那妖精雙手一伸,兩把明晃晃的雙刀打著轉兒飛到手心里。她左右雙刀碰了碰,火星飛濺,發出“嗆啷啷”一聲響,氣勢洶洶瞪著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拂了拂衣袖,一把青光湛然的三尺寶劍倏地出現在手里。她左手捏了個劍訣,右手提劍遙指那妖精,說道:“你這孽畜既然不知悔改,那就放馬過來吧!”那妖精見白衣女子姿態優美,十分里面怕有九分是要舞上一回劍,不由得“嗤”地笑了一聲,暗道:“這小蹄子怕是銀樣镴槍頭,中看不中用!也好,就讓老娘照樣收了她,一并帶回去快活快活。”
妖精于是笑道:“妹子,看你這嬌滴滴的身子,也懂得使刀弄劍?到時候老娘的刀快起來不長眼睛,劃破了你白嫩嫩的臉皮兒,可如何是好?不如乖乖地給我磕幾個響頭,叫我三聲‘好親娘’,親娘我心一軟,說不定今日就饒了你去。”白衣女子臉色一沉,叱道:“好孽畜!死到臨頭,還敢多嘴!”那妖精只覺得眼前一花,一道白影帶著森森寒氣閃電般向自己襲來,她忙不迭向旁邊一閃,叫了一聲:“媽呀!”一大片頭發像枯枝敗葉似的被削落在地。白衣女子站在原地,像動也沒動過一樣,彎腰笑道:“乖女兒,你要認我作親娘,我還沒答應呢!如此著急作甚?”
那妖精摸了摸鬢角,氣得暴跳如雷,怪叫道:“好賤貨,納命來!”雙刀一剪,沖著白衣女子胸口“刷”地一記搠來。白衣女子閃在一旁,挺劍直刺妖精后腰。二人你來我往,斗成一團。端的一陣好殺,只見:白衣飄飄,紅袍滾滾。一個刀風颯颯,一個劍影森森。妖氣漫卷一地土,仙霞照耀半天云。天昏地暗殺聲震,日月星辰皆隱身。一個鐵心要吃肉,一個決意要救人。刀刀來索命,劍劍去追魂。一個是千年女魔怪,一個是得道小仙真。二人逞強來爭勝,刀光劍影勢難分。
斗了二十個回合,那妖精漸漸不敵,左支右絀,險象環生。她眼珠兒一轉,暗想:“我何不如此這般?”好妖精!只見她奮起雙刀,以命搏命,將白衣女子逼退了兩步,然后忽然滴溜溜轉了個身,怪叫一聲,舉刀向兩個少年撲了過去。白衣女子吃了一驚,急忙搶上幾步,要攔在二少年身前。誰知那妖精使了個聲東擊西之計,她趁白衣女子不備,忽地掉轉刀頭,往女子胸口和小腹狠狠搠去。兩把刀閃著寒光,帶著呼呼風響,眼看就要在女子身上戳出兩個透明窟窿。變生突然,兩個少年嚇得“啊”一聲大叫,愣在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