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以后,阮懷山便沉睡病榻,這樣過了三年么……”
老人說完最后一句話,屋內陷入一片沉默,唯有飛雪呢喃出聲。
沈淵輕輕蹙眉,問道,“那銀杏,后來如何了?”
飛雪抬起頭,眼底有微微的錯愕,對哦,白杏兒呢?她真的再也沒來見過阮懷山么?
“銀杏么……”蔣氏擦了擦眼淚,低聲沉吟,“我曾請她下山,只是她再也沒有現身過……”
“大夫的意思,應是要找到銀杏,才能喚醒我孫兒??墒?,那銀杏卻像是消失了一般……”
飛雪摸了摸下巴,秀眉一挑,“應是沒有離開。否則,阮懷山也不會憑著她的靈氣保了三年性命了。”
蔣氏露出驚訝神色,“你是說……我孫兒,是依靠她,才保住的性命?”
飛雪眨了眨眼,點點頭,“嗯吶。我不是說過了么?他的胸中有一股郁氣,積壓太重,本來已快氣絕了,是生生靠著那一股靈氣拼命周轉運化,這才吊住了他的命。”
沈淵和蔣氏迎著她困惑的目光一致搖頭。飛雪又眨了下眼,“噢。我沒說過?!?p> 蔣氏心中忐忑,深深吸氣,“那,我孫兒還能醒來么?”
飛雪嘴角輕輕一勾,“有我在,還怕他不醒?只要給他排除郁氣,疏通經絡,再稍加調養就好了?!?p> 蔣氏一聽,才止住的眼淚又簌簌落了下來,拉住她的手哽咽道,“姑娘啊,您真是生了頂頂好的心腸,老身之前有眼不識泰山……今后得您一句話,不管是做牛做馬,老身也愿意……!”
“好啦,您不需要給我做什么?!憋w雪笑著給她擦了擦淚,“放心吧,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就沖著阮懷山是這么有情有義的凡人,我也會救他的。”
蔣氏滿心感激之情不知如何表露,忙站起了身,“那老身先去做點吃的罷,煩請恩人在寒舍休頓,明日再……”
飛雪擺手道,“不必。您去做吃的罷,可以做上你孫兒的份了,我現在就替他治療。”
……這么速成的么?蔣氏訝異得嘴都張大了,而后自然是喜不自禁,又道了許多聲謝,這才出去了。
沈淵也站起了身,“我去外面等你?!?p> 飛雪看著他,眼輕輕眨了眨,“你……不用回避啊?!?p> 沈淵輕道,“處理點私事,不會走遠?!?p> “噢……”飛雪抓了抓頭發,最終還是點點頭,“那你去吧?!?p> ……
寒夜下,一處空院,兩樹枯枝,三四只鴉棲復驚。
沈淵站在院中央,將玉笛橫在唇邊,悠然吹響。一支凄厲婉轉的曲調便這么飛出了墻院,三分如泣如訴,七分決絕狠厲,乍聽來,會令人誤以為誰家女子在憑笛哀婉,苦訴傷心。
一曲終了,沈淵立在原地靜靜等候。不多時,高墻外傳來一聲輕輕的應和,三聲如杜鵑啼血。
“出來?!鄙驕Y淡淡道。
陰影處傳來一道女子的調笑聲,千嬌百媚,“我道是誰來了……原來是大師哥?!?p> 沈淵微蹙了蹙眉,“怎么是你?”
女子嘆了嘆,似是有些哀怨,“……才多久沒見,沒想到師哥已如此不待見我了?”
語調里,似嬌似嗔似媚。這是個,憑聲音便能令人無限聯想的女子。
頓了頓,女子繼續幽聲道,“是了,今日還與心上人相見轟動了滿城呢,有美人作伴,怎還記得舊人……”
“別亂用詞……”沈淵無奈道,“出來吧,有事要說?!?p> 一陣輕風刮過,紅色的身影在月下一閃而過,落地無聲,只有衣袂隨微風舞動。紅衣女子生得極嫵媚動人,眼尾魅惑地一挑,風情萬種地對沈淵輕眨了眨眼,嬌笑道,“師哥~別來無恙啊!”
沈淵微嘆道,“師尊怎么放你出來了?”
女子掩嘴輕笑,美艷的眸中一道戲謔閃過,“怎么?就許你和小美人看星星,不許我孤家寡人賞月亮?”
沈淵握拳咳了一聲,“別胡說。”說罷,又補道,“回去也不許亂傳?!?p> “呵呵……”女子挑眉笑道,“不如你先認了,我再考慮考慮,你的請求?”
沈淵聽著這熟悉的調調,不由扶額,“今早的……不會是你罷?”
那個以扇遮面,故意讓他當街承認“心上人”才給他讓路的年輕女子……
鬼音舞憐盈盈地笑,“是我哦!”
沈淵掩面……
突然,一點都不想和她說話了。
“好啦,不就是和你開開玩笑么。”鬼音舞憐美眸流轉,“說罷,什么事兒?”
沈淵收起了放松的神色,淡聲道,“幫我尋人,準確地說,是妖精。你應當知道他?!?p> “哦,是那個紫發的,穿著裙子的小妖精?”鬼音舞憐精致的眼尾輕輕一挑,“你尋他,就不怕他回來和你爭寵?”
沈淵輕輕一嗤,“別打岔。替我尋到他,我答應你們一件事,除了回去?!?p> 鬼音舞憐笑道,“巧了。最近,師尊正要找你辦事呢?!?p> “何事?”
鬼音舞憐輕輕吐出幾個字,“風雪城,天一會武宴?!?p> 沈淵眉尖一挑,神色有一瞬的冷凝。
鬼音舞憐輕聲問,“可有不妥?”
沈淵垂下眸,斂去其中神色,只聽他簡略冷淡地答道,“否?!?p> 鬼音舞憐默了默,然后道,“那便成了。人我會幫你找的,還有……”女子原本嬌媚的聲音忽地有些咬牙切齒起來,恨鐵不成鋼道,“師尊傳給你的寶物,豈是讓你用來抵押飯債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鬼音谷有多窮呢……?”美艷的眸都騰起了幾簇怒火,可見氣得不輕。
“那……借點錢?”
沈淵點了點頭,面上卻毫無悔改之色。
鬼音舞憐瞪大了一雙美目,氣極無語。喲呵,借個錢這么沒誠意,還挺理直氣壯的?!
這時,飛雪的聲音從屋內傳來,“阿淵……你在和誰說話?”
沈淵抬眸淡淡一掃,語氣平靜,“送錢的。”
鬼音舞憐:“……!”
“噢……”飛雪拉長了聲音,遲疑道,“好像是個……姑娘?”
鬼音舞憐這時噗嗤一笑,斜起眼看向沈淵,眼神似乎在說,你、完、了……!
沈淵眼皮忽然一跳,還未來及反應,只聽鬼音舞憐捏了嗓子,對著他身后嬌滴滴地喊道,“既然小美人還在屋內等著,大師哥我們就不聊了罷。下次,憐兒再約你哦~”
說罷,對著沈淵擠眉曖昧一笑,足尖一點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一道破空聲同時傳來,沈淵伸手撈住,是個粉色的荷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