鳩鳶藤似乎也知道自己做錯了似的,自顧自的又盤回阿召的手腕,就像是普通藤環一般,安安靜靜的。
修士們面面相覷誰也說不出個什么話來,曹真真更是驚訝的掉了下巴,愣在原地手足無措。
五大仙翁悉數走來,其中一名仙翁說道:“這可是鳩鳶藤?”
云曦擋在阿召面前說道:“先讓修士們回去,今天受傷的也不是少數。”
仙翁明白這是要私下里說了。仙翁敲響了一下銅鐘說道:“今日考驗結束,雄伯賽在即,回去調整。”
云曦回頭看了阿召一眼,便跟仙翁們走了。
阿召還愣在原地,只見幾名修士譏諷道:“扮豬吃虎也就罷了,若不是仙尊擋在前面,怕是要了那柳如癡的命!”
“我說一個廢柴,仙尊怎么能領上山來,原來人家厲害的緊呢!”
曹真真懵懵的站在阿召旁邊,沒有說話。
一個修士說道:“就你傻,還覺得人家啥也不是幫人家搶抽簽球,人家這個威力還用得著你?”
“你故意重傷柳如癡,是怕搶了你的頭籌嗎?”
“那柳如癡還傻兮兮的覺得你弱照顧你,最開始連靈力都沒用,你竟然直接偷襲,要不然你也未必能贏得這場!”
這些雜七雜八的話一鍋粥的涌入了阿召的腦子里,想來不會有人信他控制不了這鳩鳶藤的,不知什么時候開始,連推搡他的修士都開始有了。
阿召仿佛一瞬間成了個罪人,曹真真也說不出來什么話,想必是傷心了吧,人人譏諷他,他也站在自己的身邊,但是如今肯定也覺得被騙了吧…
阿召此刻無力解釋,也沒法解釋。
扭頭便向斐塵閣走去,他只想找個清靜的地方,這個陵山,也就只有那個地方不會有這些閑言碎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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斐塵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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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召呆呆的坐在斐塵閣門外,自己好不容易走了一路到了這陵山,卻一昔之間成了人人唾罵的過街老鼠。
本來想著在陵山學學什么皮毛,現下看來,似乎也找不到留在陵山的意義了。
阿召抱著腦袋,深深的埋在自己膝蓋上,不知過了多久,阿召隱約能看云曦好像在自己身邊。
阿召望向云曦說道:“不是說我沒有魄丹,用一次鳩鳶藤身體就受不住了嗎?”
云曦看著這個眼神眉頭有些微皺說道:“那小醫仙說的對也不對。因為沒有靈氣加持凡人確實操控不了,但是這鳩鳶藤和青絲手環融合為一體,用的就變成了陰氣。”
阿召問道:“是因為我的姻緣線?”
云曦點了點頭道:“鬼親姻緣線牽,雙方共用陰氣陽氣,以前叢二小姐吸食你的陽氣,現在這鳩鳶藤吸食的就是她的陰氣。”
阿召淡淡的道:“這就是她跟著我們的原因?”
云曦瞳孔有些顫動說道:“想來她就是想看看是什么原因導致她身體愈發虛弱。”
阿召嘴角微微向上扯了一下說道:“所以,沈妙語沒有讓叢二小姐斷契,你也沒有捏碎了她,只是為了讓她給我當飼料嗎?”
云曦知道阿召是聽見了那日在客棧外他和叢二小姐的對話了。
云曦答道:“如果她自愿斷契,自然不會繼續供給,這是她個人選擇,作繭自縛而已。”
阿召說道:“三郎啊,我隨你來這陵山,為何非要修學?我明知道自己什么也學不會,學些基礎知識也好,不想一問三不知的在你身邊當個傻子!就算能幫一點忙也好,我也想長久的在你身邊。”
云曦喃喃道:“你想長久的在我身邊?”
阿召沒有回答這句話,而是繼續問道:“你之所以那么放心,是因為你知道柳如癡的性子不會傷我對嗎?但是你也沒想到這鳩鳶藤如此護主,最后才挺身相助。”
云曦沒有說話。
阿召說道:“如果我知道,這鳩鳶藤會如此暴躁,我怎樣都不會上臺去的。”
云曦伸出手拂上了阿召的頭,阿召的發絲輕輕滑過云曦的手掌,云曦答道:“不必太過自責,有我在,我不會讓你傷他性命。”
阿召說道:“仙翁們找你問我的來龍去脈?”
云曦不想再讓阿召胡思亂想了,至于那幾個仙翁又能如何?對于云曦來說,搪塞幾句話的事。
云曦拉起阿召說道:“我帶你去個地方。”
出了這斐塵閣不遠,能看到一個被鐵鏈封鎖的一處蓮藕池塘。
云曦抬手一揮,鐵鏈盡數瞬時斷裂。
池塘邊有一艘小小的木船,看起來已經有些斑駁,想來這艘船荒棄在這里很久了。
云曦扶著阿召上了小船,正好只能容納兩個人。此時夜色已暗,四周黑黢黢的,看不清什么的。
云曦拿起船槳慢慢的滑動,小船搖搖晃晃的開始行進。月色朦朧,阿召雖然看不清四周景象,但是也能感覺的出已經走出很遠了。
此時云曦站了起來,掌心燃起了一團銀白色的靈氣,溫柔的向上一拋,那靈氣陡然上升,像是煙花一樣,在空中漸漸消弱,瞬的炸成了天邊的一處晚霞。
星星點點銀光飄落,落在了池塘里的蓮花蓮藕之上,滿池塘的蓮藕蓮花竟然都開始發出銀色光芒,瞬時間點亮這一片景色。
漫天銀光,一池蓮花燈。
阿召把著船邊,被眼前的景象深深吸引,極致浪漫。
阿召問道:“你不像是擅闖禁地之人,這蓮花池,是你封的?”
云曦點了點頭道:“我少時經常同友人從這池塘劃船到對面的清心亭中去,友人不在了,這池塘,我便再也沒來過了。”
阿召心中升起一絲難過之情,是啊,云曦既然已是仙尊,修得不死之身,他的友人命數到頭,豈不是只剩他一人?仙尊又如何啊,不過是百年孤寂。
阿召問道:“想必你的友人也像你一樣,清風道骨。你如此懷念,他肯定對你很好。”
云曦摘了一朵蓮蓬道:“沒有,他生來不羈,不屑于這些繁文縟節。至于好不好…”
云曦舊時之憶涌上心頭,也是第一次開口同阿召講述自己的舊事。
有一年云曦跟友人約好晚上到清心亭討論仙術,船劃到一半的時候,隱約看見一只蓮蓬在閃閃發光。
云曦把小船靠近,只見那蓮蓬還在水中微微顫動。
云曦彎腰伸手想去摘來看看這蓮蓬究竟有何詭異之處。
手指摘下那蓮蓬的瞬間,忽然水中伸出一只手緊緊把住云曦的手腕,云曦頓時全身處于防備之態,右手已經碰到腰間劍鞘,下一刻便是要起攻擊之勢。
只見水中波光之下一張熟悉的臉龐漸漸露出,云曦驚訝之余,那水下之人一只手握著云曦的手腕向上發力,半個身子竄出水面,另一只手環繞過云曦的脖頸,用力向下一拉,云曦直直隨水下之人一同栽進這蓮藕池之中,“撲通”一身汗,激起一大片水花…
云曦頭朝下墜入水中,眼睛卻一直沒有閉上。那人勾著云曦的脖頸,竟然在水中笑的燦爛無比…云曦一把打掉那人環在自己脖頸處的手,扭身游出了水面。
云曦一臉狼狽的在水面漂浮,沒過一會兒不遠處一朵蓮花旁露出了一個少年的臉在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哈,哎喲,這可憐的小三郎。”
阿召聽到這里捂著肚子哄笑,眼角邊還掛了兩顆小淚珠。
至于為什么這么好笑,因為自打他認識云曦以來,那就是標準的一本正,原來小時候也是挨欺負的主兒,這反差感太可愛了。
云曦記憶之中哄笑的臉和面前阿召的臉漸漸重疊,微微側頭說道:“咱們現在停的位置,就是當年我落水之處。”
阿召笑道:“你的那位友人蠻有意思的,我聽聞你年紀輕輕就當上了仙尊,想必兒時也是靈力超凡的吧,難不成你那友人比你厲害?還敢如此戲弄你。”
云曦道:“并沒有,他天資聰穎卻一直不學無術,整日里的惡作劇為樂。”
阿召愣了一下說道:“他不喜歡修仙?”
云曦道:“不喜歡,仙門中人經常恥笑于他,可他好像從來不放在心上,專心致志的做著自己喜歡的事。我那時也覺得他爛泥一般,沒有多管。”
阿召道:“不畏人言,沒有幾人能夠做到的。”
云曦道:“阿召,在朝邑城你無法自由自在,須多番隱忍,但是在這陵山之上,我希望你做自己。萬事,皆有我。”
阿召心中一片震動。
本來以為自己可以安安靜靜的在陵山上學點皮毛,平日里也有些話題能跟云曦說,以免自己毫無作用會被棄之敝履,偏偏今日擂臺之上大展拳腳,鳩鳶藤現世,定引來些沒必要的麻煩,左左右右一直在給云曦添堵,現下云曦卻告訴自己,這些都沒事,只要自己開心就行,這個人是上輩子欠我的嗎?
阿召坐在船上,抬頭看著云曦。
月色正濃,滿池銀燈交相呼應,云曦一身潔白站在眼前,一時之間,阿召忽然明白,不是這月色亮,也不是這一池子的荷花亮,這些之所以亮,是因為眼前這個人,身上自有萬丈光芒。
“好。”阿召決然的答了一句,轉而一抹狡黠之色浮現臉上,一把抱住云曦直直哉入水中…
“撲通”一聲,又是水花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