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循著聲音走過去,見葉子在右邊的門洞口等我。看我弄的這么狼狽,她先是一驚,然后過來一把抓住我的手就往門洞里走去。這里光線穿透能力極弱,血人已經被我甩下了七八米,應該是看不到我們的。
門洞非常狹窄,像地道一樣,走進去十多米,前方突然出現一個右拐的通道。這種結構有點熟悉,我想起了碑林之下的“日”字形空間。
拐過通道,空間突然就變大了。雖然我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還是被嚇了一跳。我們面前是一條一米多寬的過道,過道左邊是一個個并排擺著的茅草床,每隔三十公分就有一個,上面都是穿著道袍的干癟尸體,手電可見的范圍內,就有六七個。
這里可能是道宮的起居室,當然也可能是個陪葬坑,但不管修建的目的是什么,現在都已經變成了停尸房。停尸房非常干燥,沒有一點腐敗發霉的味道,也難怪尸體能干成這個樣子。
想著外面面目猙獰的血人隨時可能走進來,這里干癟的尸體還是安全很多,我硬著頭皮向過道里面走。一路都是整齊一致的尸床,沒有一個尸體缺位,大約走了二十多米,停尸房就到頭了。
“糟糕,是個死胡同”,我低聲對葉子道。
她并不意外,掏出一卷醫用繃帶,繞著我的頭上使勁纏了幾圈,然后指了指茅草床之間的空隙,“你自己按著,我們先躲起來,那東西不一定找得到我們。”
她取下背包,趴在了最后一個茅草床的間隙里。三十多公分高的茅草床,儼然就是一個天然的屏障。我也關了手電,趴在她隔壁的草床間隙里,我們屏住呼吸,像等著死神降臨一樣,靜靜地聽著外面的動靜。
趴下來之后,頭上的麻木感逐漸消失,疼痛開始蔓延。剛才那一下撞的極猛,不知血有沒有止住,我使勁的按著繃帶,一點也不敢松手。
大概過了十幾分鐘,細微的嚓嚓聲間歇式的傳來,顯然這是鞋子摩擦地面發出的。聲音很小,但這在寂靜的黑暗里,異常刺耳。
摩擦聲越來越近,又過了十多分鐘,聲音幾乎已經到了我面前,然后突然又停止了。我捂著腦袋屏住呼吸,此時,另一種微弱的聲音卻開始響了起來,那就是我的心跳聲。
就在這時,葉子的手電光突然亮了,一雙血淋淋的腳出現在我眼前。我抬頭一看,那張猙獰的臉已經湊到了我的面前,空洞的血眼正直勾勾地盯著我。這下我看的非常真切,寒毛瞬間就炸了起來,下意識的向后縮去。好在這血人行動遲鈍,我爬起來就從茅草床上踩了過去,干尸的骨頭被我踩斷了好幾根,發出咔嘣咯嘣的響聲。
見我逃跑了,血人似乎有點憤怒,向我趴著的草床間隙里移了一步,然后轉頭看向了最里面的葉子。
我剛準備逃跑,卻發現葉子已經被堵在了里面。雖然中間還隔了個茅草床,但她已經顫抖的縮到了墻角。此時的葉子已是面色慘白,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血人身上,我在后面喊了一聲,示意她從尸床上跨過來,她卻完全沒有理會。
我心里想著,剛從死神手里跑出來,現在回去救她,豈不是去送死,畢竟這個女人看起來也不像好人。但轉念一想,如果她不在了,剩下我一個人,在這地宮之下,也絕沒有可能走出去。
我心里不斷掙扎,正在猶豫間,血人左手伏按在尸床上,滿是血塊的右手正向葉子伸了過去,葉子此時已經完全僵住了,根本無法動彈。
情況十分危急,我腦子里一片空白。一咬牙,從背包里拿出折疊鎬,提著剛才“殺”同行的狠勁,踏著尸床就沖了過去。
就在我揚起折疊鎬的那一刻,血人右手張開,一個圓形的硬幣般的東西掉落在葉子面前,它嘴里發出了沙啞的聲音,似乎是在說“救我”。話還沒說完,折疊鎬就重重的砍在血人后腦上。一時間腦漿四濺,血人一頭栽倒在尸床上。
葉子下意識的用胳膊擋住眼睛,癱坐在墻角直喘大氣。
我踩在最后一具尸床上,準備拉她出來,她卻被血人手里掉下的硬幣吸引了。我順著她的手電光看過去,那是一個紀念幣一樣的東西,已經裹滿了結痂的血漿。
葉子用鑷子弄掉上面的血漬,夾起來仔細看了一下,念道,“雷藤嘉助,68940009”。
我問她這個硬幣代表什么意思。
“這是和田生命公司的身份牌,上面的符號是公司標志,雷藤嘉助是這個人的名字,68940009是他的編號,一星是這個人的級別。”她把身份牌裝進了塑料取樣袋里,然后塞進了背包。
我有些詫異,“你究竟是什么人,怎么會對這個日本公司如此熟悉?”
她淡淡回應道,“我是這家公司的特別研究顧問啊。”
“你竟然是日本人?”,我更加震驚了。
見我情緒很激動,她冷冷的嘆息道,“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沒有人在意,我自己也不在乎。如果你對我有什么偏見,現在就可以走。”
我冷靜了下來,心說現在這種局面不適宜搞分裂,便陪笑道,“我沒有什么偏見,只是沒有想到而已。你剛說沒有人在意你,那你的父母呢?”
“我是孤兒,從小被和田生命公司收養,作為他們的實驗對象。”
這命運聽起來比我還要慘,不知是不是編的,我連忙安慰道,“對不起啊,我不是有意的。我也是半個孤兒,從我出生之后,父母就下海經商,我三歲之后就再也沒見過他們。”
見她并沒有打算回應,我轉移話題道,“這雷藤嘉助的一星,是表示級別很低嗎?”
她看了我一眼,“不,6894是和田生命公司的固定數字,這個人的編號是09,是最早的創始人之一。在和田生命公司,普通員工是沒有星的,只有貢獻達到一定程度,才會有星,星越少,級別越高。”
雖然我不了解這個生物公司究竟怎么樣,但這里能見到他們的創始人成員,看來這個天道宮的重要程度很不一般。然而此時,這個創始人成員正腦漿爆裂的倒在我面前。
雖然這兩天尸體見得多,但這個渾身是血的家伙,還是讓我一陣惡心,我迫不及待的想要從這里逃離,一刻也不想停留。見葉子狀態緩和了,便對她道,“我們還是出去再說吧!”然后做了個伸手拉她的動作。
葉子抓著我的手站了起來,但卻并沒有打算出去,“等一下,我看看他到底是怎么弄成這個樣子的。”她繞到雷藤嘉助尸體邊停了下來,掏出包里的手術工具,開始檢查他身上的傷口。
我是最看不得這種惡心的東西,但在葉子面前,又不想表現的太慫,只好蹲在茅草床上給她照明。
葉子剪開雷藤嘉助的衣服碎片,然后就傻眼了。“天吶,他到底遭遇了什么,身上沒有一點皮膚。”
我也瞅了一眼,胃里一陣翻騰,差點就吐了出來。雷藤嘉助衣服下已是一片血肉模糊,像是被扒了皮一樣。心說他這個樣子還能活著,真的是奇跡了。雖然剛剛把它打的腦漿爆裂,但是想著幫他解脫這種痛苦,也算是功德一件,我的心里也沒那么內疚了。
葉子遞給我一瓶藥水,“他的衣服都沒有破,應該是被蟲子咬的,你把這個擦在身上,可能會有點作用。”
我一聽蟲子,心里也是一哆嗦,雷藤嘉助遇到的蟲子,我們可能也會遇到,我可不想死得這么慘。我接過藥水,向前面的黑暗中走了幾步,估摸著葉子的手電光應該看不到我了,就開始仔仔細細的把全身涂了個遍。葉子驅趕蝎子的本事,我可是見過的,對她的藥水還算比較放心。
涂完藥水,我渾身火辣辣的,剛回頭準備叫她,卻發現她已經站在我身后了。我被她嚇了一跳,嘴里嘟囔著,“你干嘛偷看我?”
“少廢話,老娘解剖過的男人多了去了,誰稀罕看你。”她從我手中奪走藥瓶塞進背包,“去雷藤嘉助出來的地方,看看他們到底遭遇了什么。”
雷藤嘉助的死狀確實嚇到了我,我有點慫,小聲對她道,“要不咱們還是回去吧,萬一咬他的蟲子也來襲擊我們,下一個變成血尸的就是我們了。雖然你能驅趕蝎子,但這藥水也不見得能救得了我們。”
她冷笑一聲,“上面碑林的路你都記得嗎?”
我一時語塞,剛才都是跟著風鈴聲摸瞎過來的,哪還記得什么路,我一個人去碑林,確實跟找死也沒什么差別。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決定跟她進去,既然橫豎都是個死,如果能找到小九哥他們,可能還有一線生機。
當我們再次進入雷藤嘉助出來的大門洞時,心境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你們公司這次來了多少人?”
“具體數目我也不清楚,和田生命公司的特別行動,一般都會分成三批,我跟蹤的那一批有十七八個。”
這完全出乎我的意料,如果這些人分三批行動,那么他們這次的規模至少也有六十號人,“這么多人,這究竟是個什么樣的項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