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聲音小了些,但仍舊從四面八方傳過來,根本分不清具體的方位。
章讓此時也有些不知所措,他在極力分辨著周圍的聲音,判斷著薩克的具體位置,但那只薩克速度奇快無比,光聽到聲音卻沒有看到它再次進攻。或許是好幾只薩克,只是攻擊他們時卻是一只。
“阿勒。”
“我在的,老大。”
“還記得我教過你的那招以首換首嗎?”章讓一邊緩慢地轉動著自己的身體,一邊說道。
“記得,但是我從來沒成功過啊。”阿泰勒語氣中略帶著一點慌張。
“待會兒我把它引出來,就用以首換首。”
“可是老大。”
“我不太想聽你廢話,斬不到他的頭就斬我的!”章讓大聲說道。
他巡視了好久,才敢讓阿泰勒用出那一招,他們現在所有人都是三個一組或者幾個人一組,薩克在周圍的蘆葦叢里一定在尋找著哪怕一點點的空隙,以便于把他們的密不透風的陣型沖散,便于他們的屠殺。
章讓之前一直是面對著眼前不遠處的蘆葦叢,這么多人當中,只有他一個人是孤身作戰,薩克要是想突破必然是從他這里,但是剛才的交鋒讓薩克吃了些苦頭,他必然不敢輕易沖上來。章讓在緩緩轉動自己的身體,以蘆葦叢中的薩克的暗自觀察,一定在等,等他身子轉過大半,將后背完全暴露給蘆葦叢。那個時候薩克迅速出擊必然會一擊斃命,只是它未曾考慮到章讓是維盟的老成員,多次的任務當中他已經將薩克的軌跡了然于心,薩克不敢正面和他們對抗,那必然是等待時機偷襲。
以首換首便是待他轉過身時拿下薩克必使出的招數。顧名思義,以首換首就是用敵人的頭來換自己的頭,只是用的好便可以讓敵人頭顱落地而自己安然無恙,他之所以交給阿泰勒這一招就是為了在自己孤立無援時可以寄出殺手锏,反殺敵人,只是阿泰勒不太能完全理解他的心思,以首換首也始終沒有練會,但是到了這個時候他卻也不得不用出這一招。
僅僅七八秒,章讓便把身體轉了過來,他清楚地聽到身后的蘆葦叢里聲響大了起來,只是半秒鐘時間他就聽到了那怪物的節肢斬斷蘆葦的聲音。
身后忽然傳來一陣熱風,他曉得薩克終是中了他的陷阱,龐大的身軀出現在章讓的身后,薩克用四支節肢撐著身體,兩支節肢直奔章讓后心扎了過來!
“阿勒!”章讓怒吼一聲,接下來的短暫的時間就交給阿泰勒了。
“來了!”阿泰勒的聲音連同他的身體和刀幾乎是同一時間斬了過來。
但是阿泰勒的目標卻不是章讓身后的薩克,而是站在自己前面的章讓。
眨眼間阿泰勒的刀就到了章讓面前,章讓以極快的速度把自己的刀提了上來做出防御的姿態,待到阿泰勒的刀撞上他的刀的一瞬間立刻側身躲了出去,隨機手中的刀也瞬間轉換了方向與阿泰勒的刀重疊在一起向身后的薩克狂斬過去,空氣被切割的聲音傳入耳來。
薩克顯然在頭腦的使用方面還是比人類要差許多,薩克這一擊根本沒有保留,它從一開始就認為自己肯定可以擊殺眼前這個弱小的毫無防備的人類。
直至它感覺不到自己的兩支前肢時它才逐漸反應過來自己是上了當,兩把刀疊加在一起像是一往無阻的切割機沿著它的前肢劈開整個沒入了它的上半身,直至它的上半身掉落在水里時它的大眼睛也沒有閉上。
章讓抹了抹臉上的綠色的血,即使跟薩克有很多次的交集他也十分反感這種綠色粘稠的液體,很難想象這種液體跑遍全身是什么樣的感覺。
阿泰勒臉上露出了笑容,他稍微有點得意,畢竟這一招在之前從來都沒有成功過,他望向章讓,好像要從他那里得到一點點的贊許,但是前一秒還是平靜的章讓下一秒眉頭突然皺了起來。
阿泰勒剛想問怎回事,后心突然間傳來一陣前所未有的疼痛,從他的右背部開始,像是塞進了什么東西,胸口猛得一痛,薩克尖尖的節肢破體而出!
阿泰勒表情凝固在了那里,他怎么也沒想到自己一時間竟會落得如此下場,喉頭一甜,血腥味就要涌入口腔他極力控制著又把嘴里的血咽了下去。
身后的薩克將節肢一甩,阿泰勒整個人飛了出去,摔進了遠處的蘆葦中,落地時身體還在不停地抽搐。
章讓一時間愣在了那里,短短幾秒內,他從一個勝利者一下衰變成了一個失敗者,他心中已經確定這周圍只有一只薩克,但是眼前的黑色身影給了他沉重的一擊。
薩克仰天長嘯,尖叫聲刺痛著在場每一個人的耳膜,士兵們望向那只向著天空仰起頭的怪物,恨不得將子彈都送進他的身體里。只是士兵剛剛舉起槍,那薩克又轉回了厚密的蘆葦地。
章讓這時才反應過來,他狼狽地跑向遠處躺在水里的阿泰勒,見到他還在不停抽搐著的身體時,剛才還充滿力量的手臂瞬間癱軟了下來。他慢慢地把阿泰勒抱了起來,將他的頭枕在自己的手臂上,他的手開始發抖。他抬起手摸了摸阿泰勒的脖頸尚且還是溫熱的。
阿泰勒身體還在不停地抽搐,貫穿的傷口處源源不斷的淌出血來,流進稍顯黑色的水里擴散開來。
章讓抬起了手,幾次想要放下卻又不知道如何放才合適,索性又摸了一把臉,他不停地用舌頭舔舐著自己的嘴唇,想要開口說些什么又閉上了嘴。
他從沒有那么失態,即使在他最危險的時候,但現在他慌了,那是一種無助的感覺,像是吸血的蠕蟲正在一點一點吸取著他僅有的良好心態。
懷里的阿泰勒慢慢停止了抽搐,只是眼睛還是睜著的,那眼睛里分明有不甘,卻沒了神采,他是死了,在夜黑風高的蘆葦地里這個年輕人的心跳不再跳動。
章讓從旁邊扯了一大把水草在水里鋪好,他把阿泰勒的頭枕了上去,仿佛那就是他的枕頭。他伸出手慢慢合上了阿泰勒的雙眼皮。
他又恢復了之前那般面無表情的臉,只是他的雙手緊緊地握在一起,他用了很大的力氣,骨節間都已經發白。
這或許是他進入維盟以來遭受的最為沉重的打擊,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兄弟被薩克如死狗一般貫穿了胸膛自己卻無能為力,他很憎惡這種感覺,從小到大他都認為自己不是一個弱者。因為只有弱者才會無能為力。
章讓記得自己很小的時候有一回因為貪玩跑到了沒有被凍結實的冰面上,冰面破了個洞,他掉了下去,他一邊喝著水一邊大聲喊叫,幸好他的爸爸在旁邊將他的頭提了出來,他的胸口以下還泡在冰冷的水里,他的爸爸只是把他的頭抬出水面卻沒有將他完全撈出來。
那天他掙扎了很長時間才從冰窟窿里爬出來,爬出來的時候全身上下都被凍得沒有了知覺,他的爸爸就站在旁邊看著他,他也不哭,以小孩子獨有的倔強跑回了家,從那時候他就知道,自己犯錯的后果要自己去承擔,永遠不要去指望別人會給予自己同情。
思緒轉了回來,章讓雙手伸展開來,掌心逐漸明亮了起來,緊接著一瞬間雙手掌心便冒出了藍盈盈的火焰,火焰逐漸蔓延,慢慢地將他的整個手都包裹起來。
章讓抬起自己的雙手,像是欣賞藝術品般看了看,他本不想動用靈體,奈何他的兄弟倒在了水里,形勢所迫,他必須趕盡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