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落雪
林舞月再是不情愿,還是被迫對著這清江吟了將近一個時辰的詩。
君辭倒是安安靜靜的,反是林嬌娘挺捧場。林舞月所念的每一句,她都知道出處,其間也會分析分析,不讓林舞月一人那么尷尬。
不過林舞月并不感謝她。
她算是看明白了,今日文王將她喊來就是為了報復(fù)昨日宮中之事的,好你個林嬌娘,還真挺會告狀!
林舞月氣得咬牙,心中越發(fā)不平衡起來。
林嬌娘何德何能,能得圣上親自賜婚!
憤懣中,眼見著相府的畫舫靠近,君辭便揮了揮手又讓方才那人將林舞月送回去。
林舞月一走,林嬌娘便整個笑出聲來。
君辭瞧著她心情挺好,便也笑了笑,道:“以后受了委屈無需忍著,文王府又不是什么軟柿子,怎可讓別人捏了。”
林嬌娘點點頭,“知道啦知道啦。”
其實她并沒有覺得委屈。昨日那件事情之后,恐怕太后的心情是最遭的。
處置又處置不得,多罵兩句又怕別人說她小心眼,那女人憋著這口郁氣也不知多久才能自己調(diào)節(jié)過來。
不過說來,君辭這話也是叫她大吃了一驚。
文王府又不是什么軟柿子。
底氣十足的語氣。
林嬌娘慶幸這樣一個人,心中所愛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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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游玩,閑散愜意,加之給林舞月添了一陣堵,林嬌娘今日的心情是持續(xù)的好。
她高興了,君辭便也高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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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漸漸轉(zhuǎn)涼,又是三月之后,京中的風(fēng)已經(jīng)變得凌厲,各家各戶的人屋中都燃起了炭盆,出門在外的人也加上了棉衣與厚重的斗篷。
林嬌娘抱著暖手的小碳爐坐在堂屋外的屋檐下,仰頭看著烏云遍布的天發(fā)呆。
近來太后的身體不太好,期間她與君辭已進(jìn)宮去瞧了兩三次了,每一次見到她都是面色蒼白,懨懨無力的模樣。
不過,對待他們夫妻二人的態(tài)度卻依舊半點不變。從前有多不喜歡他們夫妻,現(xiàn)在依然有多不喜。
林嬌娘也懶得計較那么多,看過之后,便拉著君辭回了家。
前世的太后,是在十一月二十九斷了氣的。林嬌娘對那天的記憶有些深,因為那日的雪下得很大,而一直都在討好她的君行對著她發(fā)了很大的脾氣,最后是君辭送她回了榮王府的。
那天的君辭……
心情也不是很好,卻也沒有什么過激的反應(yīng)。
可能本身就對那個母親感到失望吧,太后一直都不喜歡君辭,分明都是親生的,對皇上與君辭的態(tài)度卻是兩種樣子。
太后死了,對于君辭來說,或許是一種解脫。
阿綿拿著厚厚的斗篷走來,輕輕地道:“娘娘,風(fēng)大了,奴婢給您披件衣裳。”
“嗯。”林嬌娘稍稍坐直了些身子,讓她好給自己披上。待那厚重的感覺壓在肩上時,林嬌娘便又靠到了椅背上。
望著天,她低低笑了:“阿綿,快下雪了,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
阿綿心思樸實,不懂皇家的明爭暗斗,她這般問了,阿綿便老實回答道:“意味著天冷了,要多穿衣,少坐在外頭吹風(fēng)。”
說著,阿綿看向她,說道:“娘娘,您已經(jīng)在這里坐了一個時辰了,要不然還是進(jìn)屋里去吧,外頭冷。”
林嬌娘搖了搖頭,“不,意味著這片天,要變了。”
這個江山的霸主,將會換個人來做。天變了,將來會是好天還是壞天,都全看造化。
然而,阿綿根本不懂她的話中話。
在阿綿眼中,這個天是變了,變得日漸冷了,而且今日的烏云還那么厚,沒有了太陽的天,就變得更冷了。
林嬌娘自然不會在意阿綿懂不懂,她不懂才好,若她懂,那便不可信了。
林嬌娘默了許久,才又開口說話,“阿綿,王爺呢?”
阿綿道:“王爺今晨便進(jìn)宮去了,嗯,帶了秋千姐和亂紅姐一塊兒去的。”
“嗯。”
亂紅與秋千這幾日都跟著君辭在忙著,林嬌娘是知道這事兒的。
近來君辭入宮的次數(shù)越發(fā)頻繁,看來太后的情況是越來越差了。
前世她嫁給君行,太后最后的那些日子,她多數(shù)時間都在太儀宮伺候著,倒是知曉太后的情況。
如今,她也就去過幾次,沒日日瞧著,一時間也想不起來,最后這些日子,太后到底是什么模樣了。
林嬌娘在腦中回憶了一番,并沒有憶起太后那時的樣子。
不過,她對此并不是特別在意。
“王爺可有說何時回來?”她又問。
阿綿答道:“回娘娘,王爺沒有說,只交代娘娘按時吃飯,不用等他回來用膳了。”
“好。”林嬌娘揮了揮手,道:“你先退下吧。”
“是。”
林嬌娘依舊在想著太后去世的事情。
她想,若要除掉林舞月,這段時間或是最好時間,借著太后生病的事情來栽贓嫁禍她,叫她去給太后陪葬。
可若是真這樣做,必會牽連整個相府。
如今的丞相府雖是位高權(quán)重,可若是惹怒了皇上,他一怒之下搞個清君側(cè),恐怕林家便要被清除出去了。
再位高權(quán)重的臣子,也比不得一個手中握有實權(quán)的君王。
林嬌娘想著,便放棄了那個念頭。
林舞月算是她的家人,雖說現(xiàn)在她恨林舞月得很,可念在都是一家人的份上,還是讓林舞月死得痛快一些得好。
午間,烏云散了一些,今年的初雪終于落下。
初雪落得不算大,卻也不小,剛剛夠積雪。
林嬌娘起身走到院子里去,抬手接住了飄落的雪花。只一瞬,那雪花便化作了水,融化在了她微微泛涼的掌心。
“天冷了。”林嬌娘低低呢喃一聲。
在院中只站了片刻,林嬌娘便慢慢邁著步子回了寢居那方的院落。
初雪一落便接連落了三天才停下,第四日天上便出了不小的太陽。但是地上足足積了三日的雪,卻難以融化。
太陽一出來,府里的下人便忙得不行,個個拿著鏟子掃帚鏟雪掃雪。
林嬌娘依舊無事可做,便拿了掃帚跟著下人一塊兒掃雪。
她以前從未干過這些活兒,做起來非常不順手。剛掃了兩掃帚,旁邊的人看見了便趕緊奪了她手中的掃帚,著急忙慌地說著:“哎喲我的王妃娘娘嘞,您也做不得這些粗活兒!這外頭天兒冷得很,您還是進(jìn)屋里去吧!”
與她說話的是個四十來歲的大娘,姓崔,常年在廚房做事,林嬌娘瞧著她做過幾回菜。
聞起來很香,吃起來也很香,只不過王府大多時間的膳食都不是她做的。
她通常只是在后廚打下手,做些洗菜切菜的活兒。
林嬌娘笑了笑,道:“崔大娘,我一人待著太無聊了,不讓我掃地,那我就在旁邊看著好吧。”
崔大娘道:“天兒冷!”
“不怕。”林嬌娘道:“年年冬天都這么過的,穿那么厚又凍不壞!”
崔大娘道:“那您可站邊些,大家的掃帚有時不長眼,若是傷到您了可就犯了大事兒了!”
“知道了知道了。”
林嬌娘應(yīng)著,便果真退到了一旁去。
崔大娘這人是不錯的,嗓門兒有些大是真的,但她算是府上少數(shù)敢主動與林嬌娘說話的下人了。
偌大個王府,主子就君辭與林嬌娘兩個,其余的全是做事的下人。
像福祿叔與亂紅秋千這般跟著君辭在外頭做事的都還好,膽子夠,可別的普通丫鬟小廝,若是她自己不主動說話,便是沒人敢跟她說話。
嫁給君辭之后,林嬌娘是真實認(rèn)識到了無聊的味道。
君辭沒有側(cè)妃小妾,也沒個人能跟她斗智斗勇,府中下人也都不敢跟她說話,就算是她先開口搭話,那些小丫鬟些也不敢多說。跟癩蛤蟆似的,戳一下,動一下,無趣得很。
林嬌娘忽然很懷念以前君行那后宮中的一幫子女人,雖說那些女人煩得很,可有她們的時候,她至少不會顯得無事可做。
折磨折磨那些后宮的女人,還挺有趣的。
就喜歡看她們跳不起來還非要蹦跶的蠢樣子。
林嬌娘就跟著崔大娘一路挪著步子,纏著她說話。崔大娘這人也耐心,雖是擔(dān)心著林嬌娘被掃帚打著了,卻沒有再說叫她回屋的話,只一遍又一遍地提醒著她小心些。
林嬌娘認(rèn)識崔大娘之后,便對她有了莫名的依賴。
崔大娘的年齡與她娘親的差不多,且以崔大娘如今的容貌推測,她年輕時也是個清清秀秀的小美人。
模樣好看的人,總是會引得人想去親近。
而且崔大娘做的飯好吃,她先前餓了逛到后廚去找吃的,告給崔大娘之后,她便給她做了幾次吃的。
林嬌娘便在京中整個氣氛肅穆的一天,跟著王府掃雪小分隊鬼混了一天。
君辭回來時,林嬌娘已經(jīng)回了屋里。
外頭的確是很冷,她在外頭蹦跶了一天,人都沒暖和過。
回屋抱著暖爐緩了緩,感覺終于好了。
君辭一進(jìn)屋,便看見她抱著小暖爐一臉滿足的樣子。
笑了笑,走到她跟前去,“我聽說你今日跟著下人掃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