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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巢與花事

第二章

燕巢與花事 蘭州大學學生 4885 2019-10-21 23:08:16

  宋引章贖身出門,三四個月沒消息。媽媽再接再厲買幾個人,只是沒有那樣的美色。花魁會上盡是老面孔,別說客人,連我都覺得悶。

  秋天里小金子想起新鮮花樣,說要去城外山上拜菩薩。

  我問她,“求什么呢?”

  “姻緣。”

  “原來你還想著嫁,以為你要跟我一輩子。”

  “你要是嫁了王公子,我就跟過去做個通房。你都嫁不出,我只好拜菩薩。”

  我一面唾她,跟媽媽打了招呼,雇一頂轎子,兩人擠著坐了。

  風清云淡,廟里卻熱鬧,許多富戶女眷借故出來散散。我倆自知身份,不便往人堆里擠,只顧看景,看和尚,看佛像。繞過山墻轉進一處院子,卻停著駕馬車,仆婦圍著。

  我小聲說,“走岔了,人家包下的院子。”

  便見簾子一掀,宋引章從車里下來。見是我,她叫,“姐姐!”

  跟著伺候的婆子裝作看不見我,“宋姨娘,這邊兒屋子收拾出來了,進去坐吧。”

  “姐姐快跟我進來。”

  那婆子臉上露出不快,宋引章拖我進屋,又使喚人倒水伺候。我垂眼坐著,當看不出下人老大的怨氣。婆子分明是個領頭的,帶著眾人退了出去。

  小金子問,“她們日常也這樣?”

  “嗯。”

  “周舍呢,對你怎樣?”

  她向窗外瞅一眼,我明白意思,便叫小金子出去做個丑人。她出去要茶要水,婆子只說不曾預備下,小金子責她不會辦事。眼見得兩人就要吵起來。

  宋引章道,“周舍他拿我當是件器物一般,叫睡在下人房里,略不高興,又打又罵。他房里兩個渾身是傷,一再同我說,千萬不可與他拌嘴,兇起來吊在房梁上打。”

  “什么?”

  “他從小在家便是如此作賤丫鬟,所以親戚們都不肯把女兒嫁他,喝醉了他只同我嚷,‘我手里有打殺的,沒有休了賣了的,你別以為還能出這個門口。’。”

  宋引章跪在地上抱住我腿,“今日我方知你說的話,我是真傻,瞧不出他這個人。”

  我抱起她來,“誰瞧得出呢,我先也不知道安秀才為人。”

  “如今我的命都要折在他手里了。”

  我將她按著,“你且撐著,同他玩笑,要怎樣便怎樣,事事順著他,我來想辦法。”

  她嗚嗚的哭,我替她洗臉收拾,耳邊聽著小金子吵完了,趕緊叫她整好衣衫。那婆子推門闖進來,大聲喝斥,“宋姨娘,廟里當開齋飯了,快些走罷。”

  宋引章點點頭,由著她推到外邊,一大群人呼啦啦走了個干凈。

  本月花魁盛會,我忙著籌備衣裳。媽媽見我下心思,還當我羨慕宋引章嫁得好,“不是我說你,早看穿,何至于放跑了何大人和王公子?耽誤到如今。”

  “媽媽一向教我們多做幾年。今日怎的說這種話?”

  “早嫁晚嫁,總要嫁一回好。女人誰不盼著穿一回紅衣,拜一回堂。”

  當初宋引章進周家,雖說是妾,也算做足禮數,側門抬進去在小花園拜了天地。坊間說起來,都把周舍當成個風塵中的君子,竟把媽媽也騙過了。

  “我瞧著周舍不錯。媽媽,不如你也與我行個方便?”

  她皺起眉頭,“才給五百兩!安秀才出手還一百呢!同他們周家做生意,活活虧死了。”

  “媽媽放心,我必叫周舍掏出錢來。”

  “當真?”

  “只要媽媽信我,允我三十日假,有人來問,只說我感染時疫,見不得人。”

  她將信將疑,“你搗什么鬼?”

  “小金子雖不是媽媽的人,我使她出門辦事,也需說給媽媽知道。”我捧出首飾匣子,“這三年我積攢下多少身家,媽媽最知道的。我若是要跑,能去哪里呢?”

  “你想上京去尋安秀才?”

  “媽媽莫取笑我,做傻子,一輩子一回夠了。我將梯己做個擔保,待回來,媽媽需還我。”

  “你這樣子嚇煞我。為了安秀才倒也罷了。若是為了旁人,你傻?莫不是宋引章不好?你別以為哄得幾個闊佬掏錢就算本事。這世上有規矩。像我們這樣的人誰管誰顧呢?驢糞蛋子表面光就是福氣了,你別強出什么頭,白把自己折進去。”

  話不中聽,卻是三數年的情分在里面,我結結實實拜下去,“多謝媽媽成全。”

  十五日又下雨。我貼身穿了件黒色羅衣,戴頂斗笠,掛著長長黑紗,從頭至腳遮得嚴嚴實實,雇一條小船跟在那熱鬧的大船后面。

  正午時分花魁選出來,是梨香苑的秀云。幾個人圍著她取笑,她也不惱。我遠遠瞧著,周舍對這群粗蠢漢子看不上眼,踱開腳步,走到船尾來。朗朗的青天,雨絲細密,周舍身姿挺拔,昂然而立,碧青下擺漸漸濡濕。若不是知他為人,這番景象,未嘗不可說是賞心悅目。

  我叫船家收起雨具,置一張小幾,一個蒲團,跪坐在船頭,自斟自飲,任雨水浸透衣衫而不避忌。漸漸地,風借雨勢,河水起伏,小船隨著大船顛簸蕩漾,山水迷離之間,旁人都仿佛在另一個世界。

  待雨漸歇,日光晴透,照著槳櫓船帆上一洼一洼清亮的水跡,我起身摘下斗笠,略站一會兒,便回船艙中去。

  一時船家進來告訴我,那周公子見我走了,方才移開腳步,想是也更衣去了。

  晚間周公子求見,我叫媽媽依計行事,只說不見。

  第四日小金子回來,“已辦妥了。”

  我心下空空如也,“他一口答應?”

  “不是,他想了想,問是你的意思,方才答應。”

  我心知不是真話,只是事到如今,追究這些又有什么意思。

  第五日,周舍遞了帖子,言語溫存,只說見我雨中獨自傷神,若有心事,可予我開解。我在眼皮上點了兩點胭脂,加之確實病了,就倚在榻上請他進來。

  周舍穿著一身月白長衫,比安秀才還多幾分俊朗,站在房里,煞是好看。

  我勉力坐起,低聲道,“那日不提防,露出丑態,叫公子見笑了。”

  他離我一丈遠,“姑娘對安秀才情深至此,周某佩服。”

  我低頭拭淚,“罷了,休提他。”

  “那日姑娘莫不是有心尋短見么?”

  我凄涼一笑,“一時糊涂,已經想開了。”

  他嘆一口氣,“人都說女子水性楊花,依我看來,實是不知好歹之語。”

  我們整晚談情,他并未做出無禮舉動。夜深時我精神減弱,他便告辭,臨走還留下銀票。

  我推辭道,“公子,這是為何?”

  他正色道,“別無他意,怕你在媽媽面前不好交代。”

  小金子送他出門,回來嘆道,“如此手段,也難怪宋引章著了他的道。”

  我頭目森森,只說,“銀票拿去給媽媽,快放帳子讓我睡。”

  這一病拖了七八日,周舍日日來糾纏。我唾他,“你若拿我當那些粉頭,給幾個銀子就要輕薄,我也當你是客人,笑臉相迎。若還有別的想頭——你休想在這里。”

  他吃我這話壓住,不好舉動。我便膩在他身上,一時掐掐,摟一摟,抱一抱,叫他通身酥麻,偏又吃不著,哪舍得放手。

  他再來時便道,“小妖精,你待要怎樣?”

  “宋引章那樣的美人兒,娶回家你還不足?找我做什么?”

  “她哪懂得‘情意’二字,只會撒嬌做癡。若我一去不回,她轉身便下堂求去。”

  我撇嘴,“罷了,人家在家里做太太的,我算什么。”

  他攬著我道,“多娶一個何妨?”

  我推開他,“誰要嫁你。”

  他愣在當地,想拂袖而去,終究不舍,“姑奶奶,你倒是給個活話兒啊。”

  我斜眼覷他,“你自來招惹我,怪誰。”

  他跌足道,“是是是,原是我招惹你。”

  “罷咧,你走便是。”,不再理他。

  正僵持,小金子進來,“周公子休唐突佳人,姑娘為你吃不下睡不著,腰上寬出一寸來。”

  我作勢要打,“小蹄子胡說八道,快出去。”

  周舍喜道,“當真?”

  小金子趁我不備,從枕下掏出何大人帖子來,“物證在此。”

  我趕上去搶,周舍手長,一把抓了去,“是什么,我先看看。”

  那帖子寫的情深意長,任誰看了也會動心,更何況他以為是我寫給他的。

  我紅著臉坐在床頭不說話,一副絲帕扭出了水。

  周舍道,“盼兒,究竟如何你肯嫁我?”

  我扭臉不叫他看,半晌方道,“周公子,我只盼一生一世一雙人。”

  “這有何難,我將宋引章休了便是。”

  我趕著問,“當真?”,又撒癡,“不怕公子笑話,今日就帶我過府去罷,若真休了宋引章,明日我便嫁你。”

  周舍直笑,“這樣最好。”

  我道,“公子,是我糊涂,一心想著你,忘了身份。媽媽這個門,不交銀子出不去哪。”

  “銀子有何難?”

  “妹妹來得日子短,五百兩就夠,我多吃媽媽三年米飯,怕是……”我垂頭道,“公子若是手頭不便,我也有些散碎首飾——”

  他忙道,“盼兒說話真寒磣人,我怎會委屈了你。”,他叫小金子,“快去請媽媽來。”

  媽媽進來便苦著臉拉扯周舍,“周公子啊,我這小廟里統共兩尊大菩薩,您給連鍋端了,叫老婦人我靠誰?”她捏著我衣裳,“盼兒不同宋引章,我養她這些年,花了多少心血。你看看這料子。不是我說嘴,何大人家的千金也舍不得裁來做衣裳罷?”

  “媽媽有話好說,拉拉扯扯做什么,宋引章不是白娶的,半年賣五百兩,是多是少呢?”

  我跌足大哭,“公子嘴里說的什么,我們姐妹命苦,合不該賣進這火坑,叫人按著頭說話。五百兩是多的,那我算什么。罷了,公子自去娶好人家的女兒,何必買我這便宜貨呢。”

  周舍著急,我偏不依,那邊媽媽又算帳,他顧得這頭顧不上那頭,額上迸出汗來,終于大喝,“兩千兩身價銀,這城里也沒有過。你若再不依,盼兒為我尋死覓活,你又有何益處?”

  媽媽聽了一呆,我做戲到十足,當下跪倒在地,“媽媽,盼兒的命在你手里。”

  媽媽忙翻出笑臉來,“周公子說笑話,我哪里是為了銀子,還不是看看你的真心。”

  周舍掏出銀票擲在桌上,拉著我便出門。

  丫鬟攙出宋引章來,真個是花容失色。我搶著笑道,“妹妹怎么瘦成這樣?”

  周舍皺眉道,“她成日家病歪歪的,肥雞大鴨子又說吃了膩口,當真難伺候。”

  我倚在他身旁,“公子莫惱。”

  周舍趕著叫人取筆墨寫休書,擲到她腳邊,“你就去罷,莫在這里礙眼。”

  宋引章含淚撿起那張薄紙,“你叫我去哪里?”

  周舍不耐煩,“我花了身價銀子,撕了賣身契,如今不拿你去賣已是仁義。還當如何?”

  “你——”

  我道,“我與她姐妹一場。今日之事因我而起,何況妹妹無處可去,早晚只怕要回媽媽那里。不如允我送她一程?”

  “盼兒果然仁厚,罷了,你就送她出門。”他掏出二錢碎銀子,“雇頂轎子,免得這賤人在外面辱我名聲。”

  “多謝公子。”

  他笑得蕩漾,“快些回來,高燭鸞被現成都有,今日就是好日子,還等什么明日。”

  我含羞對他一笑,扶宋引章出門。

  那轎子停在門口,我趁丫鬟小廝們擠在一處嘰嘰咕咕,轉身便鉆進轎子,向轎夫道,“快走,一盞茶功夫到,這一兩都是你的。”

  宋引章哭得氣喘吁吁。我顧不得她,從袖中取出一張白紙,照樣折疊,捏在手中。

  轎子剛到妓館,周舍騎馬趕來,一鞭打在轎夫背上。我們倆坐不穩,從轎中跌出,這魔頭好兇,劈手奪走白紙,撕了個粉碎,指著我道,“趙盼兒,竟敢在我面前耍花樣。”

  我低頭不語,他作勢要打。宋引章連哭帶叫,只說周公子當街要殺人。看熱鬧的人越聚越多,周舍究竟不是欺男霸女之輩,怒道,“我不殺你,你們跟我去見官!”

  周大人升堂審案,人在欄桿外圍成一團。周舍滔滔不絕,說我拐帶婦女,意圖賣他的妾到妓館牟利。周大人皺眉聽了半日,“宋引章確是我兒之妾,為何不在家中,與她為伍?”

  我從容笑道,“周大人,妹妹出身青樓,人所共知,我倆自然相熟。”

  “本大人不曾問你。”

  我磕頭道,“宋引章與我有結拜之誼,如今遭人欺辱,我不能坐視不管。”

  “她遭何人欺辱?”

  我再磕頭,“宋引章與安秀才早有婚約,只是安家規矩,始終未能成婚。至后宋引章嫁周舍做妾,行為失德,周舍親筆寫了休書。今日我接妹妹回院中居住,待安秀才前來迎娶。”

  周舍道,“我幾時寫了休書?”

  我自袖中取出,呈上周大人面前,“休書在此。”

  他一張面皮由白變紅,十分氣惱,“安秀才入贅京中,如何迎娶宋引章?你分明狡辯。”

  我道,“民女不敢強詞奪理,安秀才昨日已到城中,此刻正在衙門外。”

  周舍怒道,“叫他進來!”

  幾個衙役面面相覷,周大人斥責,“舍兒,你且退下,為父自有主張。”

  衙役便從人群中領了安秀才進來。

  他有功名在身,無需下跪,正色道,“大人,趙盼兒所說句句屬實。”

  周大人無話可說,意欲退堂。周舍叫道,“我休掉的女人,你還揀去當寶!”

  宋引章道,“小女與安秀才早有婚約。周公子強娶我做妾,難道不當問個強占有夫之婦?”

  周舍怒道,“你胡說什么?我幾時強你?”

  “人證物證俱在。”

  周大人老道,見我四人神色,早知原委。只是在堂上爭吵令周家蒙羞。他將驚堂木一拍,“宋引章出身風塵,未贖身前何來婚約?犬子既已休她,與何人婚配,與周家無干。退堂。”

  我大聲道,“周大人英明。”

  官司打完,我送安秀才與宋引章出城。宋引章驚魂未定,拉著我不放。我笑道,“妹妹。這次安秀才仗義相助,你需對他體貼溫柔,終生報答。”

  安秀才面上一紅,“盼兒,有勇有謀的是你。”

  “可你心里愛她,是不是?”

  他低頭不語,我又道,“你京中那位娘子,不會打翻了醋壇子罷?”

  “不妨。”

  宋引章道,“姐姐,你的終身又當如何?”

  我回頭望著小樓,“從前我以為我的良人在這條路上。如今看來,在這條路上的只有我。”

  “什么?”

  “我攢夠了銀子,要跟媽媽商量,她也老了,買賣頂給我做罷。”

蘭州大學學生

“事了拂衣去,蕭郎是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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