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了？”
阿壩流了不少血，腦袋微微有些暈眩，他雙眼已經模糊，看不清亦四非到底有沒有離去，所以偏頭向阿華問道。
阿華努力伸長脖子看了一眼，那里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見。
“好像是走了。”
“為什么？”
“不知道...”阿華坐起身子，思考了一會兒，說道：“也許...是可伶我們吧。”
“可伶？”
阿壩微微動了動干燥的嘴唇，最終沒再多說什么。
眼看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死亡越來越遠，阿華開始關心起身邊同伴的傷勢。
屁股上的三個刀口并不嚴重，拔了飛刀后，裹上一層繃帶即可，主要是手腕和肩膀上的傷勢有些麻煩。
沒有工具，又是在這深山老林的夜里，想要取出子彈不是件容易的事。
不過阿壩并不在意這些，這點痛他能忍住，同時他也相信身邊的好兄弟能狠下心來，絕不會手抖。
阿華沒有辜負他的信任，觀察了幾眼傷口后，掏出一把飛刀，嫻熟地割開衣物，隨后用打火機炙烤起了刀身。
直到刀刃被烤得微微泛白，阿華都沒提醒一聲，直接在阿壩的傷口處劃開了一道口子。
因為沒有專門的工具，這把飛刀便成了貫穿整場手術的主角，在阿華的操控下，刀尖于血肉中靈活撥動，等到子彈足夠松動時，手腕一彎，子彈頭被整個挑了出來。
說起來似乎很容易，時間也不長，可其中的痛苦只有阿壩自己知道。
雖然他沒出聲，但額頭上暴起的青筋顯得格外猙獰，汗珠子不停往外冒。
“還好他的槍威力不大，子彈沒進去太深，卡在了肉里。”
阿華簡單包扎了一下傷口，馬上開始應付起手腕上的子彈。
“說起來，上次中槍還是在六年前...”
阿壩舔了舔嘴唇，笑著說道。
“算你命大，我可是見過維修店里那些尸體的，嘖嘖，真慘。”阿華一邊小心翼翼處理傷口，一邊說道：“說起來奇怪，我在來的路上，還碰見了一個人，跟那些人是一伙的，是個狙擊手。”
“他們兩碰了個照面，卻只給他腿上來了一槍，沒要他命。”
“你說，這又是為什么？”
“誰知道，可能突然就不想殺人了唄，那種怪物，搞不清他的想法。”
阿壩苦笑了一聲，看著埋頭為自己包扎的阿華，突然話鋒一轉，問道：“今晚過后，你有什么打算？”
阿華停頓了一秒，隨即繼續專心對付傷口，嘴上說道：“不知道，你呢？”
“我啊...”阿壩仰頭望著天空，看著星星鉆出云層，腦海中的思緒不知飄到了何方：“我以前家里很窮，所以很想賺錢，賺很多的錢...”
“賺錢誰不想啊。”
“不一樣，你出身好，賺錢是為了一口氣，我是為了一口飯。”
阿壩想起了因為錢支離破碎的家，也因為錢而失去了的那些東西：“我現在吃得起飯了，還能吃的很好，突然就不想賺錢了。”
“不賺錢那去干嘛，養老嗎？”處理好所有傷口的阿華，抹了把額頭上的汗珠，也像阿壩一樣，隨意躺下，但他看的不是星星，眼神飄忽著，不知在看什么。
“我想...”阿壩猶豫了一會兒，隨后堅定的說道：“我想回一趟家！”
“回家？”阿華似乎什么時候聽過這個詞，卻忘了是在哪。
“對，回家！”
——
另一邊，山腳下。
李小明正拖拽著某個倒霉蛋，行走在山路邊緣。
倒霉蛋走路一瘸一瘸，聳拉著腦袋，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
如果亦四非在這，肯定能認出來，這是當時在山林中碰到的那位狙擊手。
明明在幾個小時前，他還一臉輕松地嚼著口香糖，在幾百米外掌握著他人的生死，可現如今，一副手銬，一個沒槍的警察，就讓他失去了反抗之力。
“警官，我快不行了，失血過多，會死的。”
小明回頭看了他一眼，沒搭理他，繼續拉住手銬，往前走去。
“警官，真的會死的。”
“閉嘴！傷口不是包扎好了嗎，老實一點，不然...”小明想來想去，也不知道不然后邊該說什么，索性不再往下說。
“警官，走的這么快，傷口早就裂開了，現在我胸口好悶，頭也很暈。”
不管對方說些什么，小明照樣不搭理，硬是拖著手銬向前走。
他現在的心思全放在兩個同事的安危上，哪有功夫理會這些。
當時他重新回到維修店的時候，店鋪里早就沒了活人，查看了所有尸體，也不見同事的身影。
可能是僥幸逃脫了，也可能是被那群人帶離了現場。
停在外邊的警車倒是還在，不過已經報廢，根本發動不了。
好在下山途中，讓他撞見了正一瘸一拐走著路的狙擊手。
小明沒槍，他的警槍還在亦四非那兒，維修店里的槍他也一把沒撿，不是不想撿，純粹是過于緊張忘了撿槍。
狙擊手也一樣沒槍，狙擊槍早就扔了，防身用的手槍被一個扔飛刀的家伙收了去。
兩個沒槍的倒霉蛋，結果自然是沒有受傷的李小明贏得了勝利。
可惜這個狙擊手也不知道毛副與小張的下落，他是個逃兵，維修店里發生的事情所知甚少。
不過從他的口中，小明得到了一個信息，這山里邊，還有著其他不法分子。
但他終究只是個二十來歲的小伙子，沒了警槍與警察的身份，和正常人毫無區別，哪干得過兇殘的持槍歹徒。
只能寄希望于亦四非安然無恙出了山，兩個同事也沒有生命危險，自己能做的，便是盡快出山，通報山里的情況，順便將這抓獲的歹徒押送回去。
再走上一段路，便是山腳下的大道了。
大道往前還有個村落，完全可以在村子里借輛車子，直接回到鎮上。
不過小明不可能走大道，這太明顯，他寧愿去走泥濘不堪的田地也不愿冒險。
現在田地里已經沒了莊稼，更多的是應季的瓜果蔬菜。
走著走著，終于還是沒抵住干渴，他隨手摘了根黃瓜，袖子一擦，咬下去半截。
“給我也來一根，怎樣？”
“別說話！”
“我也很渴，真的，給我來一根我就不說話。”
“等會兒，你先給我蹲下！快蹲下！吃完我們再上路。”
小明摘了兩根，與狙擊手一同隱藏在菜地里，你一口我一口，吃相難看。
兩人吃的起勁，渾然不知菜地不遠處，有個人正慢悠悠爬了過來。
“別動！別出聲！不然我開槍了！”
黃瓜應聲掉落，兩個人條件反射般轉頭過去，卻是看見一把手槍正將槍口對準著他們。
“警察？殺手？”
爬過來的人一臉泥巴，顯然已經爬了不少距離，但從大概輪廓上，能看得出來，這人正是一開始時候出現過的國際探員秦學車。
“舉起手來！”
秦學車再次低喊了一聲，那兩人才慢半拍地舉起了雙手。
秦學車立馬上前搜查了一番，驚疑著說道：“沒槍？”
兩人配合地搖了搖頭。
“現在山上什么情況？”秦學車見兩人沒有威脅，這才松了口氣，坐起身子問道。
沒等李小明說話，狙擊手就先把山上的大概情況說了一遍，反正這已經是他第三遍被審問了，完全不用組織語言，跟背課文似的。
秦學車聽完所有情報，思考了一會兒，朝李小明問道：“一共來了幾個警察？”
“三個。”
“還有兩個呢？”
“不知道，走散了。”
對于警察的到來，秦學車并不奇怪，因為報警的人就是他。
說起來也要怪王駕校，這家伙忒不是東西，竟然讓自己中途下山，還要把車留下，擺明了是要獨吞功勞。
線索可是他發現的，憑什么嘛，氣不過的他索性找了個理由報警，想讓不知情的當地警方也介入此事，攪渾整個池塘。
哪知道事情比他想象當中要嚴重很多，報警后沒過太長時間，山腳下的村落里，來了大大小小無數輛車，全副武裝，短時間內便控制住了整個村落。
而他這位沒能逃掉的國際探員，直接被關進了豬圈里。
本以為下半輩子就那么完蛋了，結果外邊突然起了槍聲，那聲音，那場面，比電影里還要夸張。
反正他是直接躲進了豬群當中。
豬往哪跑，他就往哪跑，絕不脫離隊伍。
槍聲結束了半個小時后，一片寂靜，他才敢小心翼翼的往外看。
好家伙，全沒了！
那群裝備精良，作風干練的武裝分子，全沒了，他的愛車也跟著不見了蹤影。
秦學車不敢在村子里久待，摸著墻根，躲進了附近的田地里。
但他的運氣不太好，那塊田里，還有個傷勢嚴重的黑衣人同樣躲著。
秦學車當機立斷，冒充了一把困意來襲睡個懶覺逃過一劫的同伙。
可能是因為他的長相挺像反派，也可能是人之將死，黑衣人并沒有懷疑他，臨死前交代了一些事情，口述了一番遺言，只可惜沒說完就斷了氣。
秦學車從黑衣人臨死前的只言片語中得知，他們這些人，要么是雇傭兵，要么是殺手，分別隸屬于不同的組織。
來到這里，有的是為了無名小鎮兇手的懸賞金，有的是為了完成上級組織下達的任務。
可惜出師不利，除了先前上山的十幾人小隊和一些零零散散的隊伍，其余人等全栽在了村子里。
至于他口中說的，就那么一個人？干掉了村里數十人？
誰信啊！
秦學車估計是黑衣人受重傷暈了頭，在說胡話，不然別說近百個全副武裝的殺手，就是五十頭豬，一個人也殺不過來吧？
其中真相，很可能是為了懸賞金，隸屬不同組織的殺手們展開了火并...
不過，聽那黑衣人的描述，這人的樣貌倒是有那么一點點熟悉。
秦學車收拾完黑衣人遺物后，沒敢逗留太久，生怕附近有其他幸存者。
他繼續往村子遠方爬去，歇一會兒爬一會兒，直到發現了偷瓜的二人。